“阿雷先生……”米摩莎低垂着头,细声细气地跟洛奇打了一声招呼。虽然她已经知道这位阿雷先生的真名是洛奇,但一时间她还是改不过口来,在她的心中,“阿雷先生”这个名字是一盏照亮她灰暗人生的明灯。
对于这个身世悲凉的少女,洛奇有一种发自内心、类于本能的怜惜,他有些惊喜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问出口后,他又才想起当初他曾答应过第二天晚上会去“酒池肉林”找她,但是因为雨幕集会行动突然开始,没能去成,记得那天下午美云曾来找过自己,说会将米摩莎捞出来,也不知道她成功了没有?眼前这娇弱的女孩,现在是怎样的一种生活状态?
“是卡顿大哥带我进来的……”米摩莎的声音很低,才说了几个字就被卡顿这急性子打断,他笑呵呵地道:“我是在总部门口遇到她的,她想来找你,但是进不了我们的大门,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外面等着,真是个傻妞……我本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为兄弟情义两肋插刀的奉献精神,不惜牺牲我宝贵的夜生活时间,把她给你送了进来,你该怎么谢我?”
没等卡顿说完,米摩莎已是满脸的红晕,洛奇还未有什么动作,她便连忙朝卡顿躬了躬身,手足无措地道:“卡顿大哥,谢谢你为我指路,谢谢……”
卡顿被她这一礼弄得手忙脚乱,甩手连连:“应该的,应该的,别我客气……”说着,他冲洛奇挤了挤眼,露出一脸是男人都明白的暧昧笑容。
洛奇才懒得理会卡顿的猥琐嘴脸,望着眼前有些惊惶的米摩莎,他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悸动,错身让开将她请进了房间。
房间里的陈设十分简陋,连张椅子都没有,米摩莎只好忐忑不安地坐到了洛奇的床上。洛奇想给她倒杯水,但是两个月没人住的屋子哪来的开水?于是洛奇只好求助卡顿,威逼利诱,让他去帮打一壶开水回来。
卡顿故作大方地摇了摇手,嘿嘿笑道:“行了行了,我明白了,我立刻就消失,不会在这碍事的……我出去寻找我的公主!”说完,迈开大步头也不回离开,一边走,一边无限风骚地吟唱道:“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呀知多少……”
洛奇恨不能一眼将他瞪死,这家伙的内心究竟是多么地龌龊、****!
洛奇有些尴尬地回头笑道:“真是失礼了,连水都没有。”
米摩莎忙摇着头道:“不用麻烦,我不渴。”
然后两个人同时沉默了下来。
“你还好吗?”洛奇率先打破沉默问道。房间里的光线比门口要明亮得多,细细的眉毛、亮亮的眼睛、雪白的脸蛋、挺翘的鼻子在柔和的魔晶灯光下显得极有立体感,隐约有几分飘逸出尘的味道,美得不可方物。
米摩莎轻轻地点了点头:“我很好,多亏了阿雷先生你给我的那笔钱,琼斯姐已经用那笔钱帮我赎身,我现在已经是自由身了。那笔钱没有花完,还有一点剩余,在琼斯姐跟斯帕琳妹妹的帮助下,我在天和桥附近开了一家服装店,阿雷先生,你是这家店的老板。”
洛奇听得呆了呆,当初他是曾有过跟米摩莎合作开服装店的提议,但他只不过是想找个借口把她从“酒池肉林”里救出来罢了,没想到她还真的把服装店开了起来,让自己莫名其妙的成了老板……
米摩莎将一直捧在手里的文件夹递给洛奇,俏皮地笑了起来,有如一树梨花盛开:“老板,这是咱们小店的资料,由于才开张一个月不到,所以并没有什么盈利,你可千万不要骂我哦!”
看着米摩莎满怀期许的眼神,洛奇微微一笑,将文件接了过来,随手翻开看了看,里面有经营许可、铺面租约、员工合同、各种订单以及账目收支明细,十分的详细且有条理。洛奇重点看了一下员工合同,他的小店里现在就两名员工,一个是米摩莎,另一个则只有十一岁名叫斯帕琳的小女孩!
洛奇一头雾水:“为什么招聘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她是谁?”
“你不记得她了?”米摩莎一笑,“她就是那天晚上那个卖花的小女孩呀,你还让她去叫别人爸爸捉弄别人呢!”
“哦,是她啊!”洛奇想起了当初捉摸埃里根特时找的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我记得她,只是不知道她的名字而已,她到店里帮忙来了?”
米摩莎点头道:“斯帕琳妹妹虽然年龄不大,但却很聪明,很帮我很多的忙呢!”
洛奇笑着点了点头,那小丫头的确是个人小鬼大的主。
洛奇又问了一下小店的其他情况,米摩莎一一对答。虽然他对于这个小店是否能够盈利并不在意,但这毕竟是米摩莎的心血,看着她眼巴巴地半夜跑过来汇报情况,自己如何忍心作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对于痛失家人、举目无亲的米摩莎来说,这间小店或许是她全部的精神寄托。
米摩莎始终一副温顺、乖巧的模样,有问必答,不问她便静静地聆听,与她闲聊实在是一件非常放松、惬意的事情。两人交谈的内容早已从服装小店转移到了在雨幕平原上的各种诡异、稀奇的事物上,米摩莎听得津津有味。
不知不觉,夜已经很深了。
四下一片寂静,只有两人的绵绵低语环绕在房间里。两人的目光偶尔交接,一触即分。
夜越深越静,米摩莎的心绪越是不能安宁,这样的心态是在她满怀期许地赶来之前所没有想到的。
“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你住在哪里?”最终洛奇还是下了逐客令,若再交谈下去,面对着米摩莎温任听处置的乖巧模样,洛奇害怕自己真的会把持不住将她扑倒在床上。一则在由一群女人把持着团队大权的雪舞,要是被发现在总部的宿舍里做出这样的事情会死得很惨;二则米摩莎在洛奇的心里是一朵娇弱的花骨朵儿,难以承担风雨,未到她盛开怒放的时节,怎忍轻易亵渎?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的,我住的地方很近,就在雪舞总部的旁边。”米摩莎的脸上浮起一丝红晕,要是洛奇问她为什么要住在雪舞的附近,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里离天和桥的距离可不近,每天来来回回的并不方便。
好在洛奇并没有问这个问题,只是再一次坚持要送她回去。
米摩莎便静了下来,不出声,温顺地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走下了楼,径直走到了总部大门。看门的老佣兵在庆功晚宴上喝得烂醉,今晚并没有人执勤,门已严严实实地锁上。
洛奇心想,要不是卡顿那货耐不住寂寞要出去鬼混,碰巧在门口遇到了米摩莎,争不知道这傻丫头会等到什么时候。一边想着,一边取下了徽章,将门打开。
出了大门,便依着米摩莎的指点,向她的住所走出。
此时已是深秋,马森内里的气候要比要雨幕平原冷得多,路边的小草已经起了露水,在昏黄的路灯映照下亮晶晶的。
夜凉如水。没有月亮,没有星光。
走过一段大路之后,转进了一条小巷。小巷没有路灯照明,一片漆黑,显得阴森森。米摩莎心中害怕,不自觉地挨近了洛奇。靠着他结实的手臂,心中的惶恐似乎才消散了几分。
洛奇察觉到她的反应,黑暗中捉住了她的手。
米摩莎小手一颤,又立即平静下来,感受着从手上传递过来的温度与力度,内心的惊慌彻底消散。她感觉自己就好像依偎在一棵参天大树的旁边,再也不怕狂风骤雨,再也不怕惊涛骇浪。心一下子就宁静了。
洛奇突然说道:“你一个女孩子,晚上走夜路太危险了,以后太晚了就别来找我了,有什么事可以第二天再来,或者给看门的老约翰留个口信,我过来来找你。”
米摩莎想告诉他,今天全城的人都在谈论雪舞佣兵团,她一听到雪舞佣兵团回来的消息就赶来过来,到这里的时候其实还很早。只是熙雪团长为防备疯狂追随独角兽的人群,早早就下令关闭大门,任何外人不得入内,才使得她不能进去。她便一直在门口等着,期待可以看到洛奇的身影,天慢慢地黑了下来,徘徊在总部门口的人越来越少,最终只剩下她一个,可她始终没有离去,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虽然她没等到洛奇,但却让她等到了卡顿。
这些话,她终是没有说出口,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穿过漆黑小巷,再拐过一个路口,便到了米摩莎的住处。
站在米摩莎的房间门口,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洛奇突然有吻她的冲动,却终是没有吻下去,反而松开了她的手,笑道:“明天我或许会去看看咱们的小店。”
米摩莎茫然地点了点头。前一秒的气氛很奇妙,她敏感地意识到洛奇想吻自己,她原本有些担心,却见他终究没有吻下来,担心又变成了失落。
“那晚安吧。”洛奇道。
“晚安。”米摩莎道。说完便转身,打开房门,走进房间,靠在门背,久久心绪不能平静。
洛奇也转身,踏着夜色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