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一直有个疑惑,幸福究竟是什么?网上说,幸福就是猫吃鱼,狗吃肉,奥特曼打小怪兽。可惜的是,我无法使用猫语和狗语,更加无法找到奥特曼……
记得肥曼在一个干燥的冬天,拿出新买的唇膏,涂满了已经裂开的嘴唇,她告诉我,这种滋润的感觉就像泡在蓝色大海里游泳,很幸福。幸福原来是如此简单,于是我也买了那支唇膏,可从未见过海的我,真的不知道泡在蓝色海洋里游泳是什么感觉。之后的某一天肥曼突然感慨:“年纪一大把了,为什么我还没见过海呢?”
乔是我认识最漂亮的女生了,她在哪都是众人注目的焦点,她似乎也很享受这上天赐给她的光环,可有一个人不这样认为,一个大她十岁的中年男人,他见她时眼神依旧很平淡,对待她像其他人一样礼貌、温和、让人总是感到生疏。就是这样一个男人,让一直骄傲的乔信心受挫,产生了畸形的想法,乔告诉我们,她一定要抓住这个男人的心,让他心甘情愿地赞美她。这个男人叫惟。
我们这个组合在别人眼里是很奇怪的,总是拿着零食的肥曼,美丽惊艳的乔,还有丢在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到的我。对了,我的这个特点让不少人都为我感到悲哀,因为他们觉得这个时代的人,宁愿丑得有特点也不要平庸得令人遗忘,我对此抱以微笑,并回:“如果有一天我们遭到了暗杀,最能逃掉的肯定是我。”大家的回应都是尴尬的白眼,可我知道,总有一天他们会发现我是正确的。
此时此刻,我站在咖啡屋的门口,徘徊不止,里面的老板是惟。我手里拿着的是乔费了一天的时间做的爱心蛋糕。本来这个任务是肥曼的,可肥曼很不喜欢惟,她觉得追乔的那些人比惟帅得有很多,并认为乔一定会后悔曾经做过这样的蠢事,于是,乔找到了我,乔没有别的朋友了,只有我和肥曼,再于是,我就站在咖啡屋门口了。
我没有给男人送过蛋糕,包括帮别人送,任何第一次在我眼里都是令我感到忐忑和恐惧的,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太阳都看不见了,为了赶回家吃晚饭我抓住一个要进咖啡屋的人把蛋糕塞给他,就匆匆走了。这个晚上没睡好,良心不安的我一直在回忆托付的客人长得模样,我发现,这个世界不仅仅只有我一个是丢在人堆就再也找不到的,他,到底有没有把蛋糕给惟呢?
乔问我事情办得怎么样,我心虚得点点头,欣喜的乔没有发现我的担心。
之后的日子,乔一有时间就拽着我和肥曼去咖啡屋坐着,还是学生的我们点着最低廉的饮料和甜点,常常一坐就是一天。乔每次都穿得鲜艳无比,可惟除了礼貌地和她打打招呼也就没有交流了,可悲的是,惟还同样礼貌地和我和肥曼打招呼。
我们毕业了,大四找工作的时候,面试官问:“你的特长是什么?”我想了想,除了吃饭和睡觉好像我真的不会别的了,就这样,我还找不到一份可以供养自己的工作。最悲惨的是,我还赖在学校的宿舍和管理员大妈抗争。
乔和肥曼是本市人,肥曼有个当官的亲戚,这些日子张罗着进国企,乔呢,她除了惟就再不关心别的事情了,好在她长得这么漂亮,找份工作是很容易的事。她们背着满大包行李离开的时候和我告别,我拒绝了去她们家住的好意,哪怕再好的朋友,我也不好意思在别人家里白吃白住。
这天我打扫着宿舍卫生,楼道里安静得厉害,到处都是毕业生丢弃的垃圾,荒凉之极,忽然想起电视里顽强的钉子户,那些开发商用停水停电对付他们之时我还在感慨他们将如何生活,现在很担心一向无良的学校会不会也这样对我?
事情往往是你想得有多坏,它就有多坏,我没有水电可以依赖了。
天黑了,我一个人跑去咖啡屋坐着,啥也不点,估计惟也不好意思赶我走吧。在这假期之际,玻璃窗外的人少了许多,我目送完最后一个客人的离去,终于起身准备回到那个只有一张床的黑漆漆的宿舍去了。
“小白。”惟叫住我,我呆愣得转头,呆愣得看着他,他不会是想收我茶位费吧,看在我坐了这么长时间的份上,我决定给他2块钱。
“来帮我吧。”惟微笑着走到我面前。
“嗯?”我不懂他在说什么。
“之前一直打工的几个学生放假都回去了,我这缺人,你能帮我吗?我也不委屈大学生,包吃包住,再给你800。”
忽然感觉天上掉了一个好大的馅饼,正好砸在了我的头上,“可是,假期的时候,咖啡屋不是没什么生意吗?”
说完我就后悔了,我为什么要问出这么白痴的话。
惟尴尬了一下,“总会有念旧的人习惯来我这里坐坐。”
这是个好理由,我也不敢再继续问下去了,“什么时候上班?”
“你同意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发现惟过分开心了,这不像是一个老板请到好员工的那种开心,还夹杂着些别的什么,可惜我看不出来。
没有比那没水没电的宿舍要好了,我点点头。
“那就现在吧,我帮你去宿舍拿行李,房间我已经准备好了。”
看来惟已经知道了我的窘况,可是以我和惟的交情不至于他对我这么好吧?
我穿着咖啡屋的工作服闲坐在角落,没有客人,不大的咖啡屋里只有惟仔细擦净杯子的声音,我们没有说话,本来就不熟的两个人这是很正常的。可我发现惟把那些杯子擦到第五遍了,他好像有什么心事,好像,在等着什么。
“小白!”一个熟悉的声音,是乔,她迟疑了一会,还是乐呵呵地跑来和我拥抱,“你找到工作也不告诉我,害我们白担心。”
对于乔的突然到来我很诧异,还有点内疚,我不仅每天都和惟见面,甚至住进了咖啡屋里,天哪,这多么容易让人想歪,而我,偏偏忘了告诉乔,好像故意隐瞒似的。
“我……”我支支吾吾地不知道怎么开口,又怕不解释更显得我做贼心虚。
乔拍拍我的背,调皮地笑笑,“连貌美如花的我都看不上,惟是不会喜欢你的,小白痴,别瞎想了。”
我是终于放下心来,可乔的话,为什么刺痛了我的心?知道她是开玩笑的,也知道那就是事实……
“谁说的,我就喜欢这样简简单单的女孩子,”惟微笑着走过来,厚实的手掌抚过我的发梢,“还有小白亲手为我做的蛋糕,很甜。”
乔松开了抱着我的手,惊愕地看着惟,她的脸上全是难以置信,其实我的脸上也是难以置信,但,乔的脸上还有滑落了泪水,“真的吗?”她的声音轻到再小一点就听不到了。
惟点点头。
“小白,我恨你!”乔跑了,没看见一只摇头的我。
我甩开了惟的手掌想去追乔解释清楚,这全是惟的恶作剧,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小白,你听我说!”惟拽住了我,我被硬生生拉回来,胳膊一阵抽痛。
第一次用恶狠狠的眼光看着一个人,我才知道原来狰狞的愤怒是可以堵住委屈的泪水,怪不得那些伤透心的人为什么会那样歇斯底里的大吼大叫了。我还不想哭,不想在这个人面前露出一点脆弱。
“当是我求你了,救救乔,也救救我。”
我还在思量惟的话,什么叫救乔,他让乔哭着跑出去,这不是赤裸裸的伤害吗?
惟拿起一瓶红酒,没有拿杯子,像喝啤酒似的往肚子里倒,他脸上的伤痛不像是装的,那种无可奈何和着酒精散发在他周围。
“我爱乔,小白,你知道吗,我一早就爱上乔了!”惟深深叹了口气,“从乔来咖啡屋的第一天我就被她吸引了,她是那么与众不同,就像阴霾的雨天都因为她的到来而变得可爱起来,可惜,我不敢去爱她,我不能去爱她!小白,你明白我的痛么?当我知道乔对我也有意思之后,我就更难受了,我多希望她不要来咖啡屋,又害怕见不到她!”
“乔知道你喜欢她的话会很开心的。”
“小白,你们都不知道,我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他们很快就要回到我身边了,我不能让乔知道,我不想破坏我和她彼此的感情。”
“等等,你不觉得你很自私么?为了让乔继续喜欢你就欺骗她,而且还利用了我?”
“如果乔知道她喜欢的是一个有妇之夫你认为她会好受吗?而且,她就会因此不再喜欢我吗?那样的她比现在更痛苦!”
“我真受不了你的价值观,你凭什么认为在乔的眼里友情就不如爱情了,牺牲掉和我的友情就有意义了?”
“呵呵,”惟笑了笑,“乔是不会在意一两个朋友的,她一直都和你们格格不入不是吗?而你们呢,也许是想笼罩在她的光环下,在大家关注她的时候顺便发现你们。”
我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想不出辩驳的话,这个自私的男人以为爱乔,却根本不了解乔,我用力地甩掉套在身上的工作服,摔在地上,“我不干了!”
惟伸了伸手,可能想挽留,又发现我已经无利用价值了,于是站直了不动,“小白,还是要谢谢你,帮了我。”
“蛋糕不是我做的,是乔做的,还有,你去死吧!”
跑出门的时候,我大哭了一场,为了乔,也为了惟深深伤害的我的自尊。
我们再没去过那间咖啡屋,很久之后,肥曼告诉我,她要结婚了,请我做伴娘。我一直以为美丽的乔会是最先嫁出去的人,却没想到肥曼抢先了一步。
在肥曼的婚礼上,我和乔和好了,乔不傻,早在最开始就知道惟是有家室的人了,可她陷入了这样一段没有结果的爱情里无法自拔,再看见我的时候,她说,“谢谢你,帮我离开了那。”
我想解释惟真实的想法,告诉她惟其实也爱着她,可以想起惟自私的面孔,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我看着如今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的乔,自信的光芒闪闪发亮,婚礼上,不少男人女人都无法避开她的吸引力,忽然有种想法,如果惟一开始就不克制自己表露出欣赏乔的面目,那乔还会不会爱上惟?
肥曼的老公也是个很福态的胖子,我问她为什么喜欢他,肥曼很认真的说:“我只想找个不会嫌我胖的人。”我们笑成一团,是啊,胖子是不会笑胖子的,肥曼一直就是容易得到幸福的人,那是因为她追求的很简单,真的很简单……
我问肥曼,你觉得快乐是什么?肥曼思考了一下,说当有人在大呼很饿的时候,她告诉那个人她吃得都想吐了,哪怕明明也很饿她也会感觉很快乐。原来快乐就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可我一直不敢实践这样的快乐。
乔说,彩虹之所以美丽是因为经历过风雨,当然如果说风雨过后总会遇见彩虹那就是不一样的心境了,很多时候相同的事,看你是怎么想的了,有的人会开心,有的人会难过,你非要和自己过不去,也没人帮得了你。乔在说这段话的时候身上散发一种成熟的美丽,和年轻时不一样,褪去了锐利的光,柔和得温暖。爱情,真的能使人长大吗?
车来车往的马路,人流穿梭,不经意间我又一个人在这城市生活了好多年,我究竟在追求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手机突然响了,陌生的号码,按下通话键,我礼貌地说,“你好。”
“是白蔡吗?”陌生年轻男子的声音。
好久没人直呼我的大名了,父姓和母姓凑在一起就成了我的名字,可我的父母显然没有考虑到白蔡听起来有多奇怪,以至于在某一次一大妈吆喝卖白菜时我也答应了,至此周围的人都叫我小白。
“你是?”
“张希,你不会忘了我吧?”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有着明亮大眼的男孩,“你不是小学毕业就出国了吗?怎么知道我的号码?”
“我回国了,想和以前的同学联系就去了学校,找到了你的联系方式。”
我还在犹疑,小学时是没有手机的,而我又没有留下家庭电话,张希是怎么知道我的号码?“哦,这样啊,回国了挺好,国外哪有我们国家好啊,大米都要香很多。”
电话那头有偷笑的声音,“是啊是啊,那以后常联系,拜拜!”
“拜拜!”
很多尘封的历史一股脑儿涌了出来,我记得很久以前,曾有个男孩总喜欢按住我,拿墨水涂花我的脸,害我每天都要洗干净才敢回家,每天都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人。直到快要毕业的时候,这个男孩告诉我他要出国了,以前弄花我的脸是因为不想别人发现我的美……
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了下来,原来在很小的时候我的心扉曾经为谁打开,只可惜太过幼小什么都忘了,再想起时,已物是人非,很多美好的时刻都因错过变成遗憾。
电话又响了起来,是张希的,我平复了下心情,接通了电话,“你好。”
“白蔡啊!”
“嗯?”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嗯,你问吧。”
“你结婚了吗?”
“还没呢。”
“那嫁给我吧?”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