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上车后,我和瓶凡又坐在了最后一排,开车的是刘虎,张柑坐在我们前面,陈木炎在副驾驶位置。
刘虎和我们打了招呼,他过分热情的态度很容易让人误会我们是相识多年的好友。张柑闷不吭声,一脸郁闷,他看我和瓶凡的眼神不怎么和善,我想不起来哪里得罪他了,难道上次在路口瓶凡的话让他记恨了,可那些都是事实啊……也对,往往伤人的都是真话,当动听的谎言和刺耳的实话,人们总是偏向于前者,可到最后,那动听的谎言造成的伤害比后者要大得多。
这辆警车和以前那辆几乎是一样的,除了我这边的窗子打不开之外。我发觉,比起那次乘坐警车,同样的位置,同样的人,我却更加紧张了,过于密闭的环境总让我莫名恐慌,我担心万一有什么意外,离我最近的窗子是打不开的!
这份担心也许是多余的,我应该学习下瓶凡,她一直那么安静,面对任何事都能泰然自若,她凝望着窗外被夜色掩盖的风景,树木和岩石犹如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怪物,在黑暗中伺机而动。
有人说,同样的一张意识流图片,给不同的人看,就能看出不同的图案,有时,就算是给一个人,在不同的时间、地点,他看见的东西也不一样,这其实和每个人当时的心境有很大的关系,我想,我看见的这些风景,征兆着内心的不安。
车子突然驶进了马路旁边的泥地,颠簸的车上让我们摇摇晃晃,好在并不是刘虎驾驶技术的问题,而是被陈木炎指使,我们的车就在道路旁的树木后停了下来,高高的野草和繁密的树木阴影将我们在夜色中几乎隐藏起来,唯一能辨别方位的车灯也被熄灭,这时无论是哪辆车经过都不会发现我们。
“下来吧,车里会太闷。”刘虎说给我和瓶凡听。
“这里是哪?”我疑问,其实更想知道的是为什么在这种荒郊野外停驻。
“我没记错的话,离上次张柑撞到的人地方很近了。”瓶凡率先为我解答了,也激起了我的好奇,原来我们又来到了那个地方。
“哇塞!”刘虎显得很兴奋,“我特意从另一个入口开进这条路,而且现在是大晚上,附近根本没有参照物,你是怎么认出来的?陈警官让我试你的时候我还真不信呢,你也太神啦!”
陈木炎为什么要试探瓶凡?瓶凡不大好奇这个,她没有去询问。
“她的参照物不是实物。”陈木炎背靠着树上,看着挺像装酷的,但我知道,那是救我受的伤。
“不是实物,那是什么玩意?”刘虎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
“这个就要问她了,也许是气味,也许是温度,也许是感觉……”陈木炎的话里并不是带着疑问,仿佛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差不多了吧,你们各自回到位置上去。”陈木炎打断了刘虎继续追问的念头,分配任务。
他们各自躲进草丛树木之中,却又刚好能看见道路上的事物,三个人的位置隐隐相互照应,默契十足。我和瓶凡原地不动,觉得特别呆滞,于是也跟着他们蹲在草丛里。
才一进入草丛,我就浑身不适,麻痒和刺痛交替折磨着我,看看三位警察,对这些骚扰无动于衷,仿佛扎在的是别人身上,动也不动。我开始佩服他们,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目标,他们居然可以忍人所不忍,这只是一些杂草的扎刺,还有更危险的时候呢?
“这是在干嘛呢?”我小声地询问,蹲在这已经有了一会,双腿渐渐麻痹了,可这样的动作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我有些不耐烦了。
“是不是不适应啊,”刘虎没有回头,轻声地回复我,虽然他是个话唠子,但职业精神提醒他,必须专注前方的事物,“我们都蹲几天了,不过今天白天一小子鬼鬼祟祟跑来被我们发现了,追了一路啊,后来还是跑了。”
我猛然想起陈木炎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附近了,原来那时他是要追赶嫌疑人,那个将我撞倒的人正是刘虎说的小子吧,如果他当时不管我,应该已经抓到嫌疑人了。
“你们还在这里等他?他被你们发现不会再敢出现了吧。”
“当然啦,不过我们等的不是他,还记得张柑那天好像撞到人了吧,后来连续有人报案,都在那个位置发生离奇撞人事件,受害人却怎么也找不到,所以我们要亲眼看看,到底被撞的人是怎么消失的!”
听见有人提起自己的名字,张柑的肩膀抽动了一下,我瞥了眼他的位置,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可依旧传递着紧张的感觉,最想弄清楚这件事的是他吧。
远方有车灯影影绰绰,看来正有一辆车向我们这边驶来,刘虎轻道了一声“来了。”便不再说话,连呼吸都控制得格外平稳,反而我的心跳越来越快了,在关键的时刻,控制自己的情绪是何其艰难的事,但这些警察做到了,还有我身边的瓶凡,或者说她的情绪一直是没有波澜的。
车子靠得越来越近,司机开了远光,强烈的光线一束束扎进我的眼睛,在黑暗中,这样的光线特别刺眼,而且产生了灼热感,我也很想像刘虎他们那样坚持不动,可随着车子开在我面前,再也忍受不住,偏过了头。
耳边传来轮胎压住地面发出难听的声音,我们知道,车子突然停下了。刘虎起身,陈木炎低喝了一声,“别动!”
司机走了下来,来回寻找着什么,还跑到旁边的树木丛中搜寻,我更加佩服陈木炎他们的眼力了,我们的位置离司机处并不远,但隐藏得恰到好处,他根本看不见我们。
司机拍了拍头,一脸的不可思议,他在惊叹,“怎么可能啊,明明……”
司机又找了一遍,我又想起几天前我们也做过同样的事,这个司机也和我们一样,一无所获。于是他坐上了车,开走了。
“看见了吗?”陈木炎问。
我因为强光偏开了视线,再转过头眼睛还适应不了,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刘虎和张柑虽然一直未动,但他们的答案和我也差不多,只看见了车子突然刹车,甚至从车子晃动的幅度判断出确实是撞上东西了,撞的东西却没看见。
“没问你们。”陈木炎的话有些离奇,没问他们,那就是在问我和瓶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