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轻烟从香炉中溢出,风一吹香气飘散开来,仿佛连院子里的落叶都贪恋这香气,盘旋在半空中,迟迟不肯落下。
嫣儿坐在窗前,小手托着腮帮闷闷不乐,春月好声哄了几次,她都不理。无奈之下,春月只得认错道:“是我错了,好不好?我以前是看过一本叫什么记的书,明明结局是好的,谁知道这个就是悲的呢?
她的眼睛看着窗外,低声道:“春姐姐,我没有生你的气,等我想明白了就好了。”
“对对,要想明白!”春月听她如此说心放了下来,“还有那么些书呢,不能当真,不然,可真不能看了。”
她点了点头,忽问道:“周将军说薛将军是今天回来么?”
“说是这样说的。”春月应着,疑惑地看着她,迟疑了一下,又道:“嫣儿,王爷不让薛将军来这儿了,以后有什么事情就跟周将军说,周将军也很好的。还有,有些时候,在王爷面前不能说真话,会害了帮你的人的。你要清楚你跟王爷之间的关系。”
“关系?”她微微转头看着春月,秀眉蹙了起来,“我跟他是什么关系?”
春月咬了咬嘴唇,想了想道:“以前的身份地位全都不管用了,在这行宫里王爷最大。你现在是仰仗着他的鼻息过活,就连我也是,我们的命都握在他的手里。我呢是个卑贱之人,在这乱世之中,只求一份安稳,所以不想去惹王爷不高兴。你啊,如果有一天能出去,才算是解脱,但你现在必须听话和安份。”
嫣儿抿着唇,对于春月的这番话有些不明所以,她眨了眨眼睛,强调道:“我没有要出去,我没有不听话,这里很好。”
春月摇了摇头,没再说话,不明白嫣儿到底懂不懂她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她现在的身份有多尴尬。
一眨眼的功,春月再回到窗前时,发现人又不见了。院子里响起一个柔和婉转的声音,“你们让我过去,它要跑了!”
原来她发现了一只翅膀受伤的小鸟,想要捉住帮它疗伤,小鸟却受惊似地拍着受伤的翅膀拼命往前飞,但飞的不高,时不时地还落到地上,很快就飞出了燕园外,但园外的侍卫挡住了她的去路。
“嫣儿!”春月跑了过去,嗔着脸,“刚刚谁说的自己听话?”
“可是……”她看着园门外,着急的直跺脚,“它都要飞走了,我想救它。”
“生死有命,不用你管。”春月拉起了她的胳膊,朝两个侍卫笑了笑,想要把她拉走。
她却赌气似地甩开了手,噘着小嘴,脸上现出从未有过的任性,挺着胸脯对那两个侍卫道:“让我过去,你们知道我是谁么?”
看守燕园的侍卫虽都是萧琛的心腹将士,但对于她的身份还真不知道,只知主子将她看的极重,便有些犹豫起来。
嫣儿见状,趁势用力推开了他们挡住她的长枪,嘻笑着跑出了燕园。
“鸟儿你快停下,我是救你的!”她提着裙摆小声地叫着往前跑。
春月惊慌不已,侍卫更是惶恐,主子的脾气他们最清楚不过,出了什么意外可有他们受的,于是快步追了上去。
“鸟儿,你停下啊!”嫣儿仍然追逐着小鸟,一直绕过一道长廊穿过一处花园。小鸟却总是往她够不着的地方飞,她气喘吁吁,却没有放弃的意思,想方设法地接近它。
“嫣儿,快停下,不能再往前走了!”春月和侍卫在后面分开植物寻路追着。
“要捉到它了!”嫣儿回头看了一眼,放慢了脚,连呼吸都谨慎起来,她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小鸟停驻的桃树,小鸟仿佛也累了,不再那么拼命地扑翅膀。于是,她咧嘴笑了,伸出手去捉它。
桃枝一颤,她却扑了个空。
一个浑厚的笑声在不远处响起。
嫣儿一怔,快步跑了过去,却发现萧琛和薛长歌都在。那笑的人竟是一个和尚,他身材高大,却仿佛有病在身,鞠着脊背,随时都要倚靠着什么休息的样子。
鸟儿,被他握在掌心,拼命挣扎着。
萧琛紧蹙着眉头,对于她的出现不是意外,而是根本不信。她怎么能够踏出燕园?守卫是干什么吃的?他想要发火,恰看到两个侍卫和春月跟了过来。
“主子!”两个侍卫看到萧琛的神色便知不妙,双双跪在了地上,春月也跟着跪了下去。
而闯祸的人,只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小鸟的身上,根本是无视萧琛的威严。
和尚抿唇而笑,把手稍稍松开,鸟儿有了足够的空间,不挣扎了,竟也没有扑着翅膀飞走,就停在他的手心里,一动不动。
嫣儿很是惊奇,睁大眼睛带着惊喜看着和尚。
和尚看了她一眼,便转向萧琛,慢慢道:“王爷,束缚太紧往往会适得其反,鸟儿需要足够的空间来成长。她受伤了,需要休养,不会走远的。”
萧琛微眯起双眸,看向嫣儿那张天真无邪的小脸,聪明如他,早已明白道潋师傅的话。只是,自始至终,嫣儿的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小鸟的身上,仿佛其他人都不存在,当然他主要是指他自己,这让他很不爽。
更让他不爽的是,她睁着一双如水秋瞳求道潋师傅把鸟儿给她,得到了鸟儿,她欢欣不已,小心翼翼地捧着,竟然走到薛长歌的面前,如说悄悄话那般道:“薛将军,你看,它不逃了。”
一向不苟言笑的薛长歌露出了微微的笑意,在看到萧琛不悦的神色后才收敛起来,掩饰似地轻咳了一声。
萧琛的眼神仿佛能射出刀子来,心道他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密了?韩伍婿的女儿果然不简单啊,不到半个月就把他的大将军给笼络了。
他沉了一口气,冷冷看向春月,“鸟儿也捉到了,快把她领走吧。”
春月应了一声,轻步走到嫣儿身后,悄声道:“快走吧。”
她被春月拉着离去,仿佛有些留恋,步子迈的极慢,上了走廊后拼命地扭过头,苦恼地看了萧琛一眼。
这是萧琛始料未及的,他别扭地转过了头,感觉这一天的心情又被什么搅乱了。
道潋师傅合起双手微微笑了笑,念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萧琛有些心烦意乱,刻意不去理会道潋师傅的话,而是接着刚才的谈话道:“如今我占据钱塘孤立无援,该如何应对大势?还请师傅指点迷津。”
薛长歌听此话也认真地看着道潋。
道潋微眯了一下眼睛,站了起来,问道:“不知王爷知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要做什么?”
萧琛毫不犹豫道:“本王要除掉韩伍婿那个窃国奸贼,逼退无用的小皇帝,为自己,为母后昭雪,追封谥号。”
道潋失笑,反问,“男子汉大丈夫止有此志乎?”
“师傅知道的。”萧琛眨了眨眼睛。
道潋复又坐到石凳之上,将几个瓷杯一字排开,道:“王爷有没有听说外面在传唱一曲童谣?”
“略有耳闻。”
道潋哈哈笑了两声,念道:“一二三四五六七,懦燕佞韩与暴齐。这哪里是童谣,依我看是圣人之言。自韩伍婿宫变以来,各地豪杰同时兴起,占据各州,连接各郡的人多得数不清。韩伍婿打败忠义侯宫变成功,凭借着弱小的兵力控制了整个皇宫,这不仅仅是因为奸和猾,而是谋。现在韩伍婿已拥百万大军,收复小郡小服小诸侯的计划依然没有停止,他的目标是整个天下!此时,王爷不管有多恨他,都不能与他强争,王爷也不该把他当作进取的目标。燕王无忌是太祖皇帝的玄孙,跟您同姓萧,据荆湘已历三世,民众归附,这不就是王爷的援么?齐济梁据有汉中,那里人口众多,物产丰富,齐却不知道爱惜,苟捐杂税,百姓疾苦。智能之士思得明君,王爷乃大萧太子,信义著于四海,总揽英雄,思贤如渴,如能稳据钱塘数十郡,坚守港口要塞,和南边各族交好,安抚疾苦百姓,外与无忌结援,内部整顿吏政修养生息,一旦天下形势发生了变化,就派一员上将军率领军队向豫州南阳、洛阳方向进军,那时天时地利人和,何愁大萧不能复兴?”
萧琛蹙眉,不解道:“我距豫州有长江之险,如何进大军?”
道潋摇头,“懦必乱,佞必反,暴必亡!齐济梁草寇出身,虽拥土称王,匪性不改,就想着食肉,衣锦,拥妾,贪得无厌,暴虐骄横,早晚必亡。我想韩伍婿现在也盯着他呢,所以王爷要先图齐,据了汉中,与钱塘,荆北成犄角之势,相互为援,可退可进亦可攻。”
萧琛听罢如醍醐灌顶,愧道:“本王自詡有十分才智,今日看来不及师傅三分。”
道潋摇头,“非也。旁观者清,王爷身在局中,被局所迷,难以自清。王爷,五年之内可不管韩伍婿。”
萧琛瞌了瞌眼,点头,又问道:“那师傅觉得何时图齐为好?”
“初据钱塘,民众不附,不宜进军,且将军淮西一战几近覆灭,此时要做的是招兵买马存粮,待来年春日扬柳依依,必有捷报。”
萧琛听罢连连点头,大喜。
道潋又道:“将军,燕王无忌年世已高,他生性懦弱,优柔寡断,贫僧预言,不出三年,世子夺嫡之乱必起,到时候王爷就带一份厚礼去做个和事佬。”
薛长歌听此言抿了抿唇,接道:“师傅的意思是,荆地可不费一兵一卒而得?”
道潋笑了笑,“此事尚不能断言,贫僧只知燕王的两位世子,此志不足。先结援,再图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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