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琛穿着松垮的淡黄绸衣,避开有侍卫的地方,赤脚穿过幽静的长廊,拐入花园,发觉哭声清晰了许多,竟是从燕园那边传出来的。女孩的嘴里声声叫着“娘亲”,极其的无助,惹的他心乱极了。
他攥紧了双手,慢慢朝燕园的方向走去,发现哭声在园墙外的芦苇塘。夜风吹过,芦花漫天飞舞,白茫茫一片像雾像风又像雨,伸出手去,却又无迹可寻。
他自然已经猜到这哭泣的人是谁,他犹豫着该不该上前。每次见到她的时候她都显得那么无忧无虑欢乐快活,怎么会突然大半夜在这儿哭呢?半晌,他问:“谁在那边?”
哭声嘎然而止,抽抽嗒嗒的声音还在,先是一张梨花带雨的俏脸从漆黑的芦丛后探出,明亮的眸子里满是泪花,映出月光潋滟。紧接着整个圆滚滚的身子都爬了起来,同样赤着脚,穿着绸衣,她有些慌乱,低着头,抑制着眼泪,不敢看他。
萧琛皱起眉头,问道:“大半夜的你在这儿哭什么?”
嫣儿怔怔地望着他,他有一双深邃的眼睛,只要一看眼就会陷进去再也爬不出来。她语无伦次喃喃道:“我想娘亲,可我不敢在里面哭了,春月会很担心,将军也会很担心,我没事,哭完了我就回去。”
萧琛冷冷睨着她,看了看紧闭的园门,问道:“你是怎么出来的?”
嫣儿低了低头,踩着粗砺的草地蹒跚走院墙的一处,指着下面道:“从这里。”
萧琛一看,那儿竟然有一个狗洞,他的眉头不禁耸了起来,难道她是从狗洞里爬出来的?他上前一把拉过了她,看了看她鼓鼓的肚子,不悦道:“你这个样子怎么能爬洞?”然后就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穿过花园,走上了通向景园宫的长廊。
他的手掌很大,完全把她的小手包裹了起来,她紧张的手心里都沁出了汗,夜风吹过,却又觉得身上凉凉的,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萧琛听到,更加不悦,一边牵着她的手往前走,一边道:“真是没出息,都这么大了还想娘,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从来没哭过。”
嫣儿懵懵地望着他高大的身影,小声问道:“那你娘呢?”
萧琛忽地停下了脚步,望着她干净的眼神,压制住心中的波澜,平静道:“被赐自缢。”
嫣儿觉得很震惊,呆呆问:“为什么?”
萧琛扭过了头,沉沉说了声“殉葬!”就继续往前走,但步伐明显快了许多。嫣儿只为他感到悲伤,一边努力跟上他的步伐一边抿唇望着他的背影。手上忽地传来一阵疼痛,她秀眉蹙起,忍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低叫道:“萧琛,你要把我的手捏碎了。”
萧琛的眼睛闪烁了一下,下意识地松开了手,这好像是她第一次主动叫他,却这般直呼他的姓名。不过想想,她怎么也算是个皇后,算不得越礼吧。
刚才,他只是想到,从大月国回来后前朝的老臣告诉他,母后被逼殉葬都是她的父亲和淑妃的阴谋。母后在冷宫凄苦多年,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再看到自己的儿子,可再也看不到了。
到了宫门口,萧琛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守夜的侍卫仍然七倒八歪地睡着,他轻推开宫门,把她拉了进去,一直到了内室,指着自己的床榻道:“你睡这儿吧。”然后就趿上木屐啪嗒啪嗒坐到了窗户旁的书桌前。
她看着那明黄的锦被,有些犹豫。
“快睡吧。”见她仍然站着,他放下了拿起的书,冷冷睨着她。
她见状乖乖地爬了上去,偷偷瞄了他一眼,便快速地把脸蒙了起来。这被子里有股奇怪的味道,既不是檀香,又不是麝香,更不是花香,而是一种像阳光明媚的天气里树叶里散发出来清新香味。她使劲嗅了一下,又探出头望了他一眼。
“你要记得你现在的身份。”她这一举动竟没逃过他的眼睛,又惹来他的冷睨,这让她有点难过。
“你要把以前的事情全部忘掉,现在,我……”他说着用后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只有我我才是你的主宰,如果你总是做不到的话,那我就没有办法留你了。”
她呆怔一下,突然觉得他很可怕,便把头缩回了被子里,再也不敢探出来。
伴着一盏孤灯,萧琛在书桌前坐了一夜,手里的书根本没有看的心思,莫明的心烦意乱。
次日清晨,燕园炸开了锅。春月竟发现嫣儿不见了,这园里就她一个下人,只有慌慌地托人去找周淮。
周淮领着一队侍卫惶惶地来到景园宫禀报的时候萧琛正在和道潋师傅谈话。
“嫣姑娘失踪了?”萧琛挑眉重复着周淮的话,指了指身后,“她好好的啊。”
周淮一怔,循着萧琛指的地方望去,果然看到了嫣儿,她仍穿着白色的绸衣,长发柔顺地披散开来,正百无聊赖地在殿内闲逛。干燥的秋季,景园宫的窗户都大开着,风一吹来,她的绸衣便随风飘起,仿佛为这寂寥的宫殿注入了一股清泉,让人看了赏心悦目。
“主子,嫣姑娘……怎么会在这儿?”半晌,周淮才低声问道。
萧琛淡淡瞥了一眼那个仿若仙子的身影,很快就把目光收回,并没有回答周淮的问题,只是淡淡说,“快把她领回去吧。”
周淮忙应了一声,大步走了过去,温和道:“嫣姑娘,跟我回燕园吧,春月这半天可急死了。”
嫣儿一怔,呀了一声,嘟起了小嘴,“我都忘记了。”
萧琛见状叫住了周淮,“让侍卫们把她送去便可,你留下。”
周淮应了一声,将嫣儿送至景园宫外,叮嘱了侍卫切不可再让她乱跑,便返回了殿内。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萧琛冷着脸问。
周淮不敢隐瞒便把嫣儿昨日痛苦许久以及他和薛长歌前去的事都一一说了出来。
“主子,别说燕园只有春月一个女婢,咱们整个行宫都没有几个女婢,是不是要招些进来?”周淮说罢建议道。
萧琛蹙起眉头,看了看道潋师傅道:“女子多长舌,闲来无事聚在一起只会东拉西扯,多了无宜。”
周淮抬了抬眼睛,想说,阴阳失调了也不好啊,若每天都能看到几个穿的花红柳绿的女人在眼前转来转去,心情也会好许多。但一遇上萧琛那寒星双眸,便把话噎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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