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镂花的窗户泄入房内,落在地上一片斑驳。四周好静啊,静的仿佛没有生命的气息。只有斜倚在榻上的倩影,像一个被掏空的木偶,再有一阵轻风吹来,她就会倒下。
果起了风,瑟瑟吹进室内。六月的风,竟然寒凉无比。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抱着双肩在漆黑的室内巡逡一周,声音低微,“水……春姐姐我渴了,我要喝水……”
唤声被黑暗吞噬,有去无回。她动了动身体,才想起春月被萧琛打到浣衣局去了。六年了,还是第一次和春月分开,心里面空空的。她摸索着下了榻,走到桌子前,拿起茶壶。可是倒了半天都没倒出一滴水来,索性坐到地上抱着桌子哭起来。
园外,一个黑色的小小的身影慢慢靠近了燕园。他犹豫着,想进又顾虑着,最终,用一种老练又带着点威严的语气问侍卫道:“姐姐为什么哭?”
侍卫如实答道:“王爷把嫣姑娘的贴身婢女春月给打到浣衣局去了。多年来燕园只有春月一个人伺候,王爷又没新派婢女过来,你看屋里面黑漆漆的连盏灯都没有,恐是姑娘伤心了罢。”
阿宣的眼睛眨了几眨,没再说什么直接跑了进去,轻轻推开了门,一眼就看到桌子旁嘤嘤哭泣的嫣儿。她瘦弱的肩膀一颤一颤的,哭声隐忍,让他的心里很难受。
“姐姐,你怎么哭了?”他蹲下身子借着月光看她的泪眼。
嫣儿怔的一样回过头来,忙用衣袖拭泪,“阿宣,你怎么了来了?”
阿宣停滞了一下,慢慢道:“我也不知道,我觉得你在伤心,就来了。”
听此话,嫣儿欣慰不已,伸手把阿宣搂在了怀里,喃喃道:“我不哭了,有阿宣在我就不哭了。”
阿宣一时间不太习惯这种亲近,挣扎开了,低着头闷声道:“是不是王爷欺负你了?”
“不。”她忙道,“没有谁欺负我。”
阿宣点了点头,似是自言自语道:“王爷是个很好的人,应该不会欺负姐姐。”
嫣儿抿了抿唇,听到阿宣这样的话不知该怎么跟他说萧琛对他的好全是假的,他还小,他根本不懂萧琛把他贬到了哪种地步。可是,她看着月光映照下阿宣还稚嫩的脸庞,她怎么能在这么小的孩子心中种下仇恨的根?
也许,什么都不知道才能够过的快乐。有时候,无知也未尝不是一种难得。
“阿宣,你一定要好好上进啊。”
本要拖些日子再发兵援荆巢贼,可萧琛突然改变了主意,派上将周淮和三万精兵前往荆地,急不可耐地打发走了别驾从事曲阳。走之前,道潋师傅特意交待了周淮——贼要巢,役要胜,但要虽胜犹败,尽量凄惨,惨到让燕王乃至荆地的文武百姓心疼,让他们觉得欠了萧琛一个大大的人情。
“那……王爷,我们何时进荆呢?”道潋又问萧琛。
进荆,意味着什么?此刻在燕园里那个伶仃的女子,还不知道。
“过了天贶节吧,好久都没有什么喜庆的事情了。师傅,我想在宫中摆百官宴,大庆天贶节。”
“阿弥陀佛,王爷的仁德恩泽会使钱塘的百姓来年丰收满仓的。”
将入夜时,萧琛又差人送来了一件衣服,水蓝色的,袖口和胸前都绣着几枝梅花,淡雅又不失气节。待宫人走后,嫣儿便拿起那衣服上下看着,送这种素色服饰可不是萧琛的作风。
但自从春月被打入浣衣局后她也被禁了足,一个人呆在燕园度日如年,索性进了卧房将衣服换上了,又坐在镜子前自己画了淡妆,看着镜子中的红颜,不禁想起了那些爱情小说里面的闺中小姐,此刻她觉得自己和她们一样苦闷,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独上高楼,倚栏眺望,虽然她不似她们那样有一个情郎可等。
她迈出厅去,倚到了门边,看着院子里的秋千。想莲儿在时,来了兴趣还会拉着她荡秋千,不料短短半月,莲儿和春月都走了,只剩她孤伶伶一个,心中万般愁苦,忍不住念道——
天上星河转,人间帘幕垂。
凉生枕簟泪痕滋。
起解罗衣聊问夜何其……
恐怕还不到戌时吧,这夜未免太过难熬。小白不知从哪儿跑了出来,在她的脚边哼哼着,人觉得孤伶,狗也觉得孤伶了吧,平时都是春月给它喂食,这几天来她真是没有做好一个主人,便想着拿些点心给它吃,不料它又跑开了,调皮地在厅中乱蹿,忽地又跳进了刘莲漪的房里。
嫣儿跟了过去,看到一室的清冷的,赌物思人,不禁坐到了床边,伸出手在锦被上抚摸着。莲儿平日里虽跋扈些,好歹也和她姐妹相称,不知她在伊春园过的如何。
“嗯?这是什么?”忽看到枕下有一硬物,嫣儿好奇拉开了枕头,原来是书。
“********?”她念着站起来走到厅中,不知莲儿何时藏了这样一本书,她还没看过,于是起了兴致坐到了灯下,翻开第一页,便有一诗曰:
可惜年月易白头,一番洗尽一番秋;
人生及时须行乐,漫权花下数风流。
奴婢有意觅鸾交,怎奈奶奶死盯防;
窃得云雨无限趣,乐极悲生亦断肠。
嫣儿的脸不禁有些发红,这分明是一首淫诗,心道嫣儿怎么会有这样的书。但她还是忍不住下看了起来。开始还是平平淡淡的叙事,但情节峰回路转,一下子就变了,什么“娇喘”、“热吻”、“滚烫”……嫣儿一下子就蒙了,她虽经历过那种痛苦和酸涩,可当时毕竟年幼仍然是懵懵懂懂,就是常看的书中也极含蓄的颠鸾倒凤、云雨之欢等词,却不曾想还有写的这般细致的,一时间她只觉心跳不止,不敢再往下看,合上书本,看着外面月朗星稀大口喘息。
不知莲儿何时弄来的这种书,嫣儿站了起来,拿起书本想着找个地方藏起来,若是被萧琛看到……
想到萧琛,嫣儿不寒而栗。春月被打入浣衣局没几天,她断不可再生事惹他,不然只会害了春月。
不再犹豫,嫣儿抱起书本转身就要把书藏到柜子里去,不料,前脚落下,后脚还没动就听到那个熟悉而冷酷的声音:“你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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