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父压下气愤，尽量的语气和缓：“你知不知道县里多少有钱有权的人想尽办法把自己的儿女送进事业单位，而不是让他们自己创业，他们是没钱么？他们是没权么？还不都是为了能稳定一点，有个后着吗？”
喝了口茶水，接着说，“现在的事业单位基本上没什么事做，就等于挂了一个名，每年拿着公家的钱，多清闲。”
“爸，我都这么大了，完全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应该做什么自己的路应该怎么走，没有必要让别人来为我安排。您的意思我明白，求稳妥，保平安，但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这只是您一厢情愿的理想。”
“创业就能行么？养猪，你看看青田养猪场不是已经倒闭了？现在养猪根本挣不了钱，他们都是靠着国家每年的补贴，挣的都是国家给发的这些。”
“那是他们经营不善！”
青田猪场是县里最大的养猪基地，曾经年出栏达到数万头之多。相传在一次流行性疾病中，猪场全军覆没，导致猪场一蹶不振，关门大吉。
“怎么说你也是在北京上的学，在外面呆了那么长时间，就这么回来，你不觉得丢人我还觉得丢人！”莫父火气再胜三分，忍无可忍无法抑制。
“我明白了，你是怕我给你丢人才不让我回来创业，你知不知道这么做很自私？”
“你一个大学生回来养猪你丢不丢人？就算你挣了钱有什么用，一样没有社会地位！”
“只要能挣钱，比什么都好！没钱一样屁都不是！”晓宇坚持自己的想法，“您的意思是像您一样当官就有社会地位了？我也没见你有什么社会地位！”
莫父吼道：“我是没什么能力，就怕你连我这一步也做不到！”
晓宇抬杠道：“您放心，我不会走您的路子！”
莫父忍无可忍，拍案道：“不管怎么样，今年冬天你必须把研究生给我考上！”
“我偏不考！”
晓宇吃软不吃硬，越是强势，他越是反抗。
父子二人此刻形同水火，不肯退让。
莫父出奇的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咽下怒气，尽可能的保持平静，孩子的个性，他这做父亲的多少清楚一些：“爸希望你能考研，为你的将来做好打算。”
晓宇的情绪也降下几分：“我希望我的人生是一个完整的人生，不是建立在别人的施舍与安排之下的。路，在我自己的脚下，需要我自己一步一步地走，我不想像一个学步的孩童一样还需要你们扶着，您能管得了我一时，能管我一世么？”
俨然，这次谈话又将以无果而告终。
莫父无言以对。晓宇的话不无道理，但他却希望晓宇能按照自己为他铺好的路子向前走。
“爸，我不愿意走官道，我喜欢商路！跟您说实话，我不喜欢像您一样整天在官场上打交道，那样很累，也不喜欢整天窝在办公室里每个月就为了那么几千块钱的死工资，再说了，就您这么个局级的干部，根本算不得什么像样的官儿！做什么都需要看人脸色，活着太累！”
话到高潮激情昂扬，晓宇继续说：“每天钻在办公室里多压抑，就等于是在慢性自杀！我不希望自己年纪轻轻就是去拼搏奋斗的激情，我知道，一旦进了事业单位，再有性格的人也会被磨平，任何抱负都会慢慢的被时间消磨，到最后全部都搁浅，懒惰是人类的通病，我不认为我自己能够战胜它。”
儿子话中带刺，血淋淋的直刺痛处，莫父气的浑身颤抖，哑口不言思索言中道理。这些年来，他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这个家和两个儿子么？多少辛酸苦辣，多少风雨险阻，一时间涌上心头，顿觉百感交集。
看淡了一些事情，莫父微微颔首，心中默默的消化儿子的这一番话，他只想儿子的一生能够平稳，不至于在跌当中起伏。人生的经历给了他很多宝贵的经验，让他拥有一颗苍老而又坚韧的心，同时又很脆弱，只是无法表现在人前。
一个成熟的男人，不会轻易展露自己的心迹！
突然，莫父像是苍老了很多，长久的陷入沉默。时间在电视广告的喧嚣中流逝，客厅里的两人均在沉默，一言不发，各自怀揣心事。
不知这次的沉默，预示着暴风雨的来临，还是前所未有的化干戈为玉帛。
莫母从厨房端着水果盘走进客厅，父子二人的谈话他在厨房里听的真切，对这二人，她也没什么办法，只得任其发展。
莫母尽可能的缓解两人之间压抑的气氛：“你们两个别傻坐着了，先吃点水果。早饭一会儿就做好了。”
晓宇心思不多，伸了伸懒腰，拿过一个苹果咬了起来。
莫父依旧沉默，面上的颜色越来越阴沉。事业的不顺，家庭的不和，让他忙得焦头烂额，一时间所有的事情铺天盖地的压来，几乎天塌地陷天崩地裂，摊上谁，都会绝望，难得莫父如此忍耐，能够保持冷静。
“晓宇，”莫父终于再次开口，“你的意思是什么呢？”
父亲口风忽然松软，一本正经的摸样像是看清了世态，出乎晓宇的预料，“什么意思？”
“就你想创业那事儿！”
晓宇口气端正：“学以致用，我打算开个饲料厂，搞养殖！”
“嗯，好，”莫父舒了一口气，“给你两天时间，把计划书给我写出来！”
震惊！
晓宇惊讶的盯着父亲，手足无措，事情来的太突然，让他觉得一切仿佛做梦一样。原先向好的说辞，一一都没有用上。父亲古板顽固，典型的保守古董派，尽管没有直接答应自己，但是这已经松口，为了给自己一个台阶下，算是破天荒的答应自己创业了。这种感觉，就好比怀揣着中五百万的梦，拿着两块钱买了一张彩票，结果真中了五百万。
“爸，您……”
见父子两个和平共处，莫母高兴地说，“你们父子俩别只顾得说，早饭做好了，都过来吃饭来吧！”
父子二人相视一下，齐走进入餐厅。
忽然发现父亲这么好说话，或者以前只是在一味争吵，而忽略了换位思考。忽的看见父亲斑白的双鬓染上岁月的痕迹，刹那间，晓宇心软了，忽然觉得自己这么些年来，一直与父亲抬杠争吵，很幼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