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年台风刮的时候,晶晶姑娘出现在柏笑生的面前,台风过去的时候,他们的恋情进入稳定期,柏笑生又开始在大众面前出现了,他已经不用藏着噎着了。
台风带走了过多的水气,杭州开始暴热。这不由得让赵得圆想起去年的那个夏天,那个在同样暴热的天气里一堆人炮制出来的系列报道,就让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吧。
赵得圆觉着好像是昨天发生的事儿,回忆模糊了他的时空概念,唯一能确定的是,自己已不是原来那个青涩的青年,即便是再次失去什么,也不会在失魂落魄。他走出了成熟的第一步,开始喜欢悲剧。唯有悲剧,才是真实。
但是,这时候的他还是不可能想到,05年的他会在此后的短短几年中,失去先前所有的热情和冲动,迷惘的不知道该向哪里去。
“记者失去热情,就好像男人失去**,即便有蓝色的小药丸,也只有手指可以**。”(源自“柏笑生语录”)。
还是先说说02年的事情吧。
高温一直在持续,在烧坏了脆弱的电线时,也烧坏了不少人同样脆弱的神经。8月,一个月内就发生了大大小小四起自杀事件,样式也各不相同。有感情受挫,身上捆着zha药说要自杀的;有爬上树不肯下来,被弄下来之后,又爬上去的;有老板不给工钱,按常规跳楼的,但最终没敢跳下来;还有“飞檐走壁”爬上薄薄广告牌,最后跳下来被气垫接住的。
这些自杀事件的发生,撩拨着全城媒体的神经,毕竟天热的时候也只有气象部门报报天气、交警部门报报事故。赵得圆、柏笑生、金超群也在这个时候重新组合在一起,做出了一篇“陈健”似的报道,告诉同行,跳楼的新闻还可以这样做。
这时候,不免有人感叹,“黄金三角”到底还是“黄金三角”。估摸着,麦当劳的“珍宝三角”就是这样来的。
对于社会新闻稿,赵得圆一直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不能追着新闻跑,要让新闻追着你跑。”
社会新闻的线索确实多,但内容也无外乎是些生活中的小事情,既不像时政新闻政策性那么强,也不像娱乐新闻能写得那么花边。而且写社会新闻的人最多,如何让同样的新闻内容常写常新,切入点的与众不同是关键。
九几年那会儿,很多社会新闻记者喜欢写案件类的稿子,男记者尤其喜欢写“家禽”的稿子。一会儿暗访啦,一会儿突击检查啦,乐此不疲。最好能捉奸在床,不管能不能登先拿个小傻瓜拍下来,搞得很刺激。听说还害得一个男人终身不举。
难得发生的“杀人”稿子,也喜欢写些情杀,什么感情纠葛、什么情色细节。那时候杭州报纸少,几乎没什么竞争;读者要求不高,加上刚开放,对这些东西尤其敏感。
上述做新闻的理念在赵得圆眼里就是一堆****。在他看来必胜的关键并不在于掌握了多少的线索,或搞点“猛料”短时间吸引低层次的读者,而在于如何挖掘新闻背后的东西,“把社会新闻写成不是社会新闻”。
“黄金三角”在高温的八月做出了一整个系列,让杭州所有媒体跌破眼镜的的“跳楼”新闻,同样包括赵得圆的头头们在内。这是赵得圆第一次将自己的新闻理念贯彻到了实战中。
“跳楼”系列的开篇讲的是“感情受挫,身上捆着zha药说要自杀”的故事。
事情发生的时候,赵得圆和柏笑生还在睡梦中,柏笑生还习惯性地在枕头上拿口水画米国地图。
“就是开不了口让她知道,就是那么简单几句我办不到……”
“MD,唱得太难听了,谁这么早在嚎?”柏笑生这样想着,继续流着口水。
一秒钟以后,他突然想起来,那是一个叫周杰伦的人唱的,自己花了1块钱才搞成电话铃声。电话一接起来,就听到“阳部”的声音从未这么激动过。
“有好玩的了”,急急忙忙穿上体恤,一开门,赵得圆也睡眼朦胧,一边还揉着耳朵,显然他是被“尹部”的尖叫叫起来的。
一对眼,很默契地抹了把脸,出门了。
路上,柏笑生还在抱怨,连牙都没刷,这个天气肯定臭出来。赵得圆就调侃,等会儿说不定就熏死那个自杀的了,连导火线都不用拔了。
一到现场,就发现警察已经拦了警戒线。警戒线外,许多不怕死的群众还挤在一起围观,脖子都快伸得断掉了。要真的是打了仗,说不定逃得比兔子还快。
相对于拥挤的围观人群,警戒区里的人显得人丁稀少。要自杀的男子腰上围了整整一圈的**,在赵得圆0.5的眼睛里,炸弹就变成了过年放的大鞭炮,有点亲切。几个领导模样的人正围在一起商量对策,其中一个人手里拿着大喇叭,与自杀者也就5米不到的距离。
除了这些,现场一定少不了的,还有无数的大炮镜头、无数的摄像机。这可是一场战役啊。
当时在众多镜头中,并没有金超群的影子。但是顺着最能用300mm镜头捕捉到细节的角度,赵得圆找到了金超群,他隐蔽在警戒区内的一幢居民楼里。300mm的大炮看起来就像狙击手的枪口,泛着微光。
和中国传统的危机处理流程一样,领导开始喊话了。
“你千万别冲动,没有事情不能解决……”这是屁话,要是不冲动,能捆上zha药要自杀嘛?
这个神情恍惚、身材瘦小的男子听到喊话后,居然开始脱衣服,“我要结束我的生命……我是爱她的,她为什么要离开我?”动作一做,喊话的领导的手抖了一下。
这话也让赵得圆的心抖了一下,似曾相识,好像有谁曾经在自己耳边说过。想来男人一旦要是陷入这个情字,说不定比女人更脆弱。
喊话一来二去,内容没有一点建设性,男子流着泪,手依旧紧紧握着打火机。不过喊话的时候,一小队警察已经绕到了男子的后面,狙击手也做好准备。
时间过的很快,一下就近了中午,围观的人群也开始显出疲态,倒是现场附近的小店生意红火,卖啥?卖水。老板眯着眼睛,希望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自己就不用为了一包酱油向别人点头哈腰。
男子的体力也受到了影响,站着都有点摇晃,拿着话筒的领导喝一大口矿泉水,开始喊话,问要喝水吗?男子犹豫了半天,往前走了几步,准备捡起地上的水。这时候潜伏他身后的警察立马冲了上去,没给他点火的时间。
男子一下子被无数双手按在了地上,场面有些凄惨,感觉像是旧社会里一群恶霸欺负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当然了,农民身上有炸弹。三下五除二,男子被夺下了打火机,抽掉了皮带,四脚朝天地被抬上了警车。
事情就这样解决了,围观的人一哄而散,媒体同样一哄而散,懊恼着怎么连故事的女主角都还没出现就结束了,回去怎么编个让人流泪的故事糊弄领导和第二天的读者,肯定是要死不少脑细胞了,不知道给的稿费够不够补的。
当到现场采访的记者还在为编怎么样的故事发愁的时候,已经有毛竹在“黄金三角”的男人们身体里生长。
柏笑生的挖掘能力总是神出鬼没,除了曾为晶晶出丑,赵得圆认为他毫无破绽。在赵得圆编着陈功给的新闻通稿时,柏笑生就已经和女主角面对面了。半个小时后,他成为了这起差点引发爆炸的感情事件的“亲历者”。
下午3点半的时候,柏笑生出现在赵得圆面前,带来了第一手资料,他很自信满满的说,这可是“真的”第一手。赵得圆接过材料
“你当一个记者简直就是一种浪费,应该去当间谍,为国家多搞点机密。”
“我是舍不得你……”柏笑生笑道,赵得圆顿作呕吐状。虽然知道他肯定在说谎,但赵得圆对这份资料还是很有信心的。
果不其然,材料和赵得圆的思路不谋而合,男主角在感情生活中过于自卑,作为外地人,打工的收入只能满足日常生活。作为男子初恋的女主角因承受不了每天面对一个敏感、贫穷的人,所以接受了另外一个富有男子的感情。男人得了抑郁症,起了自杀的念头。
赵得圆把柏笑生的第一手资料和警方的稿件糅在一起,完成了记叙上要求,既有人们喜欢看的感情八卦,也有官方的信息。但这只占到了整个稿件(热线部和新闻部加起来给了两个版面)的一半,剩下的一半才是关键。他拿了把柳叶刀,只在事件的表面轻轻切了一下,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但进入了一个人们忽略的领域:外来务工者的生存状态。
这个内容并不是一蹴而就的,早在半年前赵得圆就开始关注这方面,从外来务工者的工作、生活、感情甚至到性生活状态都作了调查,他明白是到了该出手的时候。
下午5点时候,稿件做了最终的修改,赵得圆也看到了金超群的照片,一抹会心的微笑爬上嘴角。照片拍得很细节,但该有的都有了。警服、男子、zha药……最关键的却是男子脸庞上将流没流的一颗泪。
赵得圆看过后,微笑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他笃定一个高潮即将到来,也只有对稿件他才会有这样的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