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弘皙虽是醒过来了,但仍然十分虚弱,一说话喘气就不断咳嗽,不断的有水控出来,康熙一边不断帮他拍背,一边帮助他顺气,轻声呼唤他的名字:“弘皙,皇爷爷在呢,你觉得怎么样?”
弘皙看了看康熙,努力的挤出一抹微笑,道:“皇爷爷,孙儿让您担心了。”又费力撑起头,越过人群看向我,康熙抬头看了我一眼,我连忙爬起来奔过去,但当我跑到弘皙身边的时候,他却已经沉沉睡去,小脸上红扑扑的,似乎微热。
康熙探手摸摸弘皙的头,皱皱眉,抱起弘皙,身后众人拖拖沓沓簇拥着,出了栏杆边的甬道,便见着迎面慌慌张张跑过来一个小太监,见了康熙,忙过来叩头,康熙身边的总管太监李德全便喝问:“干什么慌慌张张的?”
那小太监跪在地上,结结巴巴的道:“回李公公话,太后老佛爷本来是赶过来的,但半路上忽然有些不适,温宪公主便扶着老佛爷回去春永殿了,公主打发奴才传太医,奴才才会这么着急的。”
李德全听了,忙一叠声的打发那小太监去了。
康熙一听这话,越发紧紧眉,大步流星的向春永殿方向走过去,众人一路小跑跟着,谁也不敢吱声。
将到春永殿,康熙先走进去,众人方有秩序的跟进去,四阿哥本来一脚已经踏入殿中,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忽然回头看我。
而我此时丢了敏妃给我的匣子,没了主意,正望着十三阿哥的背影出神,等我意识到他的目光转头和他对上时,他的脸上已经再看不出丝毫波澜。
欲语,又无言。
春永殿中,孝惠章太后躺在红木雕灵芝卷草纹罗汉床上,温宪公主正拿着红花油给太后揉脑袋,见康熙进来了,温宪忙起身行礼,康熙冲温宪点点头,将弘皙交给老嬷嬷和赶过来的御医,吩咐要用热毛巾擦身,煮红糖姜水驱寒,另外一定要让弘皙出了汗,不要将热毒逼回去之类,交代完,三步并作两步的上来,握着太后的手,轻声道:“额娘,不孝儿子来了。”
我豁然动情,康熙的孝顺真是古今天下少有,我本没料着一个帝王至诚至孝至此,如今见到康熙,真是大为感动。
太后年龄大的人了,倒并不见得真是有什么病,只不过是身体不怎么结实罢了,见是康熙来了,反倒轻声点头安慰:“不要大惊小怪的,我并没什么病,只不过一时急火攻心,皇帝不必担忧,如今既然弘皙救起来了我也就没什么事了。”
这时候张万强早战战兢兢,浑身湿漉漉的捧过一个匣子进来,也不敢打扰康熙和太后说话,也不敢请罪,只一个劲的跪在地上叩头不止。
康熙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张万强,只是从温宪手里接过红花油亲自给太后揉太阳穴,李德全躬身过去接过那匣子,交给身后小太监捧着。
其实,就算康熙不说,众人又何尝想不到:张万强是太后身边的人,现在出了这样的事,若是惩罚张万强就是给太后没脸,康熙如此孝顺之人怎么能办这样的事呢?但是这匣子是我带来的,康熙怎么处置我呢?
康熙给太后揉了一会头,摆摆手让张万强下去了,才回头笑着对太后说:“都是弘皙太过顽皮,让老祖宗受惊了。”
太后摇摇头,叹了口气,“皇帝,你那心思我知道,你怕我心里不自在,不愿意处罚张万强,这张万强当年擒鳌拜的时候立过功,又是宫里的老人,素日我看他倒还好,有功呢,当时也赏了,有过呢就得罚,功过要分开来这样才能服众,”
康熙始终肃然躬身听着:“额娘教训的是。”
母子二人相视而笑,太后无奈叹口气,笑道:“你啊,你的孝心我都知道。”说罢,又抬头在众人身上一一看过去,皱眉道:“太子呢?”
出了这样的事,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清朝F4等等都来了,唯独不见太子,而且出事的还是他的儿子,不怪太后生气。
但这是天家的家务事,谁敢多嘴呢,一时间所有的人都不说话,屋子里寂静的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大阿哥胤褆三十岁左右,合中身材,一张脸上石刻般的坚毅,铮铮军气隐露于外,他一直侍立在康熙左边,此刻却忽然站出来,躬身道:“回老佛爷的话,孙儿今早上进园子给阿玛请安的时候恰巧碰上二弟,说是……说是……”他似乎有口难言,故意瞄了康熙一眼,没往下说。
康熙淡然看了他一眼,平静的道:“说下去。”
“是,说是理藩院前儿个进的西洋火器着实不错,因此太子爷带着人试枪去了。”
大阿哥胤褆是惠妃纳兰氏所出,明珠的亲外甥,胤褆早年随康熙征讨葛尔丹立过军功,又是长子,因此一直觊觎皇位,而明珠和索额图就各为其主,在朝中互相倾轧,这已经是公开了的秘密,如今索额图犯了康熙的忌讳,胤褆正愁着没机会搬倒太子,这么大好的机会怎能不加以利用呢?
只不过连我这样的小角色,一看康熙的脸色,都能看得出来的事,他一个年长阿哥却看不出来,唉,这招太过招摇了,只怕会适得其反。
康熙没说话,谁也不敢说话,此刻,皇子们各怀心思,下人们察言观色,越发静得令人窒息。
温宪格格这半晌一直没言语,此刻眼珠子骨碌一转,笑了一笑,柔柔走过去,轻轻跪坐在康熙身边,抚着康熙的膝盖,温言道:“皇阿玛,当日李世民征讨王世充,罗成和秦叔宝当先锋,穆桂英挂帅,杨排风当先锋,今儿个老祖宗和皇阿玛秋荻木兰围场,太子哥当然要当先锋亲自为皇阿玛试火器啦。”
一句话说得众人都笑了,太后伸指点了点温宪的头,口中斥道:“你瞧瞧这孩子,嘴里头吃了蜜了。”眼中却盛满了笑意,康熙趁机道:“老祖宗,六月初十是钦天监择定的好日子,儿子想请太后移驾去承德随喜一番,不知额娘赏不赏儿子这个脸面?”
见太后笑着点头,康熙方回头吩咐三阿哥处理今天的事情,要详细问明原因,所有服侍人等,一概有罪,另从内务府调拨妥当人服侍弘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