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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史思明之死

史思明的确是死了。就在史思明邙山大破唐军,连克河阳、怀州,解除了西进的后顾之忧,兵势大涨,猛攻潼关向长安挺进的时候被自己的手下弄死了。

史思明是个多疑的人,兼且残忍好杀,手下的人有一点儿不合他的心意,动不动就族诛,因此人人都有朝不保夕的忧虑。他的长子名为史朝义,封怀王,常随史思明率兵打仗,处事谨慎,又爱护兵士,很受将士们拥护,可是不受史恩明喜爱。史思明喜欢的是小儿子史朝英,立他为太子,留守范阳。当然其中还有另一段隐情,也是史思明不喜史朝义,并多次想要诛杀他的一个原因。

上元二年(761年)二月十三目,史思明击败李光弼后,当然想乘胜西进,杀入潼关,再攻长安,所以他派史朝义率兵为前锋,从北道袭陕城,自己从南道率大军继后而来。三月九日,史朝义兵至礓子岭,鱼朝恩留在潼关的神策军卫伯玉迎击,史朝义吃了败仗。史朝义纠集前锋大军再次来攻潼关,鱼朝恩和郭子仪却已经赶到了潼关。

鱼朝恩失职在前,生怕潼关不守自己成为满朝文武弹劾的对象,所以这次只是履行他的监军一职,对郭子仪的军事部署不敢再行干涉。史朝义虽然兵多,郭子仪却是当时整个唐室最富有战争才华的沙场老将,随手就将他给收拾了,又收拢了四散在潼关外面的败兵,潼关也就愈加不好擅攻了。

史思明只好退屯永宁县,他认为史朝义太胆怯导致兵败,想按军法将史朝义及诸将处斩。三月十二日,他命史朝义筑三隅城,以存储军粮。所谓三隅城又叫三角城,一角依山,只要建其三角即可。史朝义也知道自己不得父皇重新,工作很努力,当天完成了主体工程,只是没有泥墙。史思明来视察,骂史朝义无能,史朝义稍露不服,史思明立刻让身边的人做给史朝义看,于是连连赶工铸成泥墙。

史思明就说了,你看到了吧,像你那样做事,大军早就完蛋了。我先饶了你,等打下陕州,你要是还这样窝囊,非杀你孬种不可!这句话给他惹下了杀身之祸。这分明是鸡蛋里挑骨头吗,你手下都是吃饱了喝足来的,我手下是刚刚弄了一天,累的连口气都没喘,怎么还能继续筑泥墙?还想杀我?史朝义惶恐不安,不知如何是好。

史朝义还算很讲忠孝,虽然被史思明如此对待,却还没打算反叛,可他手下的人不干呀,大家反叛唐室为的是什么?不就图个荣华富贵,风光一世么,再这么下去,哪天史朝义完蛋,他们当然也没好果子吃。于是,史朝义手下的将领骆悦、蔡文景就唆使他废掉史思明,取而代之。史朝义诸多顾忌,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还不肯赶尽杀绝,还说什么不要惊吓了圣人!(叛军称史思明为圣人)

史思明驻扎在永宁县境内的驿站鹿桥驿,负责警卫的是他的心腹曹将军。骆悦派人请来曹将军,把史朝义逼父下台的主意告诉了他,曹将军不干,但是形势比人强,周围都是史朝义的兵马,只得给他们带路。史思明正在如厕,外边乱了起来,史思明只得不对,翻墙逃到马厩里,想骑马逃跑,骆悦的手下有个神射手周子俊眼疾手快,一箭射中史思明的胳膊。骆悦等人把史思明送到柳泉驿,看押起来。

史朝义要夺权,领兵返洛阳。三月十三日,骆悦等人怕史朝义心软,更怕史思明不死,联络旧将复出,就下手把史思明勒死,用毛毡裹着尸体,放在骆驼背上驮回洛阳。次日,史朝义即大燕皇帝位,改年号为显圣。

这其中种种,叛军中也只有少数几人清楚,唐室的探子又怎么能打探的明白,送到鱼朝恩手里的就只有寥寥几句。虽然不明白其中究竟,可这史思明一死,叛军必然大乱,是个天大的反败为胜的好机会,鱼朝恩当然想拿头功,连李辅国都不先通知,当先就把情报送交到了肃宗手上。他是个只比李辅国小那么一点的受宠太监,在宫内也是有内应的,当然能瞒过李辅国。

肃宗接到消息,顿时眉开眼笑,那久病的龙体似乎也好了七七八八,胸也不闷了,气也喘的过来了,他欣喜的掀被下床,就宣李辅国觐见,商量接下来怎么彻底铲灭那些叛军了。

肃宗是个苦命皇帝,他排行老三,本来是轮不到他当皇帝的,只是当时的太子他的大哥,跟李唐王朝以前所有皇长子一样没得好结果。玄宗某天听说太子有不轨行径,怒火旺盛,一下子就杀了三个儿子,肃宗才被立为太子。有前面的几个兄弟做榜样,肃宗这个太子当的不窝囊也不行,他为人处事那是比宫里的太监还要小心,生怕哪天惹得玄宗发火,把自己给灭了。里面忌惮玄宗,外面又被李林甫掐的死死的,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跟位子,肃宗被逼废了两次太子妃,所以他的胆子早在当太子时就已经磨没了。

好不容易守到云散见月明,却也是拜叛贼所赐。安禄山杀到长安,让玄宗丢了声望、皇位,连最宠爱的妃子也保不住。肃宗得了皇位的同时,却也被贼势吓破了胆,史思明再进洛阳的时候,那势头一点也不比安禄山弱,真要杀到长安,肃宗也不敢相信最后等待他的会是什么结果。这些天他的病多半还是被这个给逼出来的,如今史思明无故身亡,简直是天佑大唐,真是……真是……肃宗霍地想起了楚辞那两句话: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要说玄宗也不是忘了楚辞,只是他龙体实在欠安,想要下棋却也提不起精神来,想着把楚辞先扔给李适熟悉下宫中规矩,却又被李辅国从中阻扰,也就不了了之了。肃宗素来信佛,很是相信因果循环,天将福禄之类的东西,如今楚辞可不就是大唐的福星么?才说了那句话没多久,天下第一号反贼史思明就报销了。于是,楚辞就跟李辅国一样成了玄宗最先相召的两个人了。

肃宗一兴奋,连带着宫里的太监宫女也一扫多日的颓态,见人都是一脸喜庆。这是楚辞第二次入宫,却感觉跟进了游乐场一般。朱光辉已经把史思明身亡之后那点事都说了,楚辞有着肃宗亲自召见,那什么官司自然也打不到他头上去了,所以他心情好的很,要不是身前走着个阴着脸的李辅国,他还真忍不住跟人四下贺喜同乐了。

李辅国身为一号权奸,对情绪的控制还是很强大的,对鱼朝恩和楚辞那点不满早已经深藏在心里,此刻还阴着脸,是因为他在想事情。站的地位不同,想的事情当然也就不同,楚辞只想着脱罪有望,前途光明;他想的却比楚辞多了很多:史思明一死,叛军的势力自然要重新洗牌,朝廷却也免不了一番权力斗争,他一路想的就是如何从这件事情中捞到更大的好处!

肃宗久病初愈,一高兴,居然跑到御花园去看满园的春意去了,楚辞几人赶到的时候,肃宗正跟皇后一起赏花饮酒呢。张皇后虽然势力不小,可有前朝几位强大的妇人的前车之鉴,肃宗虽然宠信她,却还对她始终提防着。所以她也只能在暗中使绊子,还不敢公然乱政,看李辅国等人进来,知道肃宗要跟他们谈正事,她倒也识趣,主动避了开来。

“五郎,楚爱卿,你们来了。来来来,朕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痛快饮酒了,你们过来陪朕喝几杯!”

这可是御用好酒啊,楚辞颤抖着双手接过小成子递过来的酒杯,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看李辅国面无表情的接酒就喝,有样学样的一饮而尽,舔了舔嘴唇,嗯,却也不过如此,连普通的红星二锅头都有不如。

两人谢过恩,肃宗哈哈大笑,又赐了两人一杯酒,这才得意万分地道:“五郎啊,如今压在朕心头的大山终于去了,朕这心胸啊,突然就舒畅了许多,当年安禄山安庆绪被诛,都没让朕这么痛快过啊!”

李辅国不动声色,心里很以为然。安史叛军都是安禄山史思明一路带出来的,安氏一亡,史思明仗着自己资历倒还勉强镇的住那些安禄山手下的元老,如今换了史朝义或是史朝英,他们都是那些悍将们看着从黄口白牙的小娃娃长大的,又一向不是他们的主子,他们怎么会服?史思明一死,基本就等于了叛军的灭亡了,有的只是时间长久问题了。

当然对于李辅国来说,这些都不是问题,怎么从中捞到好处才是问题,他陪笑道:“皇上龙威浩荡,这些叛贼自然成不了气候,老奴给皇上贺喜了,这天下靖平,皇上恩泽惠及万民,定能再创贞观、开元盛世!”

肃宗还有自知之明,别说贞观、开元盛世,只要能保得天下太平,他就心满意足了。当然,人总是喜欢听人奉承的,尤其这人还是一个没有什么作为的皇帝。肃宗听了李辅国的话,顿时又是哈哈大笑不已。

肃宗笑了一阵又吩咐人摆下棋局来,肃宗是个真正的象棋迷,只要不是在正式场合,他想问题要下棋,做决策要下棋,连娱乐也是以下棋为主。刚登基那会,在乱军丛中御棋为乐,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慌,给自己找个自信的想头;上次在太极殿有问题疑而不决的时候,也以下棋来定决策;此刻他心中欢喜,却是仍要跟人下棋为乐。

以前多是张皇后作陪,但自从她当做太子培养的儿子兴王佋暴毙之后,就没了那份闲情。所以肃宗召楚辞来,一来是喜爱楚辞身上的福气,再者就是他手痒了,要跟楚辞再战上几个回合。当然,皇帝的时间多么宝贵,下棋之余,顺便还要跟李辅国把叛军的事情给商量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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