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甄沛宸刚叫出声他就发现,面前的这个黑衣人身材与他一般高大,远不是小黑头的娇小身段,而且虽然都是蒙着面罩,但小黑头的那双眼睛总让人如沐春风,而这人的眼神里却闪出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是,南宫逍被激怒了,他伏在大殿顶上本是等时机盗取伤药,可不想一会儿听到甄沛离说要雪芊羽,一会儿又听到甄沛宸要去看雪芊羽,他气得牙齿咯咯作响,再也听不下去,于是借着窗外雷声轰响之际,纵身跃下殿顶从北边破窗而入,与甄沛宸面对面地立着,向他喷射着怒火。
甄沛宸看着双眼因愤怒而充血的南宫逍,马上想到刚刚过去的刺杀案,想到漏网之鱼的刺客,不由浑身一紧,将全身功力集于掌心,准备随时出招应对。而与此同时,小石头也同样察觉出了不对,可就在他要张口大叫有刺客时,南宫逍利落地甩出一枚铜钱封住了他的穴道。小石头立在原地不能说不能动,只能干瞪着眼见证殿中将要发生的一切。
南宫逍平时只要一想到甄沛宸这三个字,心里就觉得厌恶,现在更是怒火中烧,他不愿久留此地,只想快点拿药走人,他强压着心头的怒火,瞪着对面气宇轩昂的甄沛宸仍是很火大地迸出一个字:“药。”
甄沛宸一愣,要(药)?要什么?要钱还是要命,不会遇到个傻子高手吧,他心里如此想,却不敢掉以轻心,一边警惕地注视对方的变化,一边困惑地问:“要?要什么?”
滴滴答答的雨水从南宫逍身上流下,很快在脚下汇成一片小水洼,他恶狠狠地盯着甄沛宸极不耐烦地说:“给我最好的伤药!”
“伤……”
“如果师妹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我南宫逍第一个劈了你!”
“南宫逍?你是……”时年八载,甄沛宸和小黑头是无话不谈,南宫逍当然也是他们谈论的话题之一,甄沛宸对南宫逍高超的武功赞扬不已,一直都想让小黑头寻个时间大家会会交个朋友,可都被小黑头拒绝了:“你是小黑头的师兄?”
南宫逍沉默似金。
甄沛宸看着蒙面的南宫逍,心情沉重,他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小黑头的消息,可却是这样一个伤势加重到处寻药的消息。
小黑头那双失色的眼睛又从他眼前来回流转,甄沛宸的心纠纠地疼,他不敢多耽误时间,忙过去解开小石头的穴道,让他出去把事发当日就替小黑头备好的上好剑伤药拿来。
小石头紧张地应了一声,迈开步子急急地快跑出去。
甄沛宸再次行至南宫逍的面前,担心地问道:“出事后,我一直都在寻找小黑头的下落,可是一直都沓无音信,请问师兄,小黑头现在在哪里?她好不好?”
找不到最好,南宫逍才不会说出雪芊羽的下落,他扭转身背对甄沛宸没好气地说:“她是天朝的子民,还能在哪里,你有心的话自然能找到。”
甄沛宸找雪芊羽可谓是声势浩大,寻人榜贴满了大街小巷不说,侍卫还到处清查药铺、病疾馆,凡事看过剑伤,抓剑伤药的人都遭查问登记,还有凡是眼睛和小黑头相似的人他也没有放过。
甄沛宸正欲再解释,小石头抱着一个油纸包裹又匆匆返回了殿室,甄沛宸不敢耽误小黑头的事情,接过包裹忙递给南宫逍。
南宫逍一把接住,转身就走。
就这样走了,那小黑头的消息岂不是又要断了,甄沛宸紧追两步一把抓住南宫逍的胳膊,恳求道:“如果师兄不想我见小黑头,那师兄可不可告诉我,她的伤势到底怎样,有没有危险?”
南宫逍头也不回地使上两分力道厌恶地甩开甄沛宸的手,然后朝窗户疾速奔去,跳起没入殿外雨色时忽地甩下最后一句话:“要想我师妹平安多福,那你就管好你的人。”
是的,管好你的妹妹,如果她再敢伤我师妹一分,我南宫逍一定让她提前夭折!还有你的五皇弟,休想打我师妹半分主意,师妹她是我的,我的……
南宫逍穿墙过院,从宫女所的殿顶直接跳进浣衣局。
浣衣局的宫人经过一整天的劳累,加上雨天,许多房间都已早早熄灯入睡,放眼望去只见黑漆漆的一片,唯剩雨声雷声不断,南宫逍身形一闪如猫般快捷钻进一条黑漆漆的廊道。
借着霹雳而来的电光,南宫逍贴在廊角匆匆扫视一圈,确定四处没有人,才沿着廊道一直往西,直走到西边厢房尽头的拐角处才止了脚步,轻轻推门而入。
这是浣衣局堆放洗衣用具的杂货间,平日总不上锁,南宫逍进去在门后摸索,很快摸到了他藏在门后的太监服。他脱掉湿衣匆匆换上太监服,拿起甄沛宸给的药包出了杂货屋,转过拐角朝李公公临时为雪芊羽腾出来养伤的小柴房走去。
远远的就能看见小柴房透出来的幽暗烛光,可那光刺痛了南宫逍的心,他想起以前和师妹一起护镖在外,师妹噘着嘴对客栈挑三捡四的情形:“我日后就是死了,住的墓穴也要美轮美奂,舒适洁静,这种破客栈做本爷的墓碑都不够格!”
破客栈往往是当地最好的客栈,一晚就要花费数百文铜钱,每个房间都有豪华的大床,新织的棉被,明亮的烛光,还有小二殷勤地跑前跑后打酒送肉,这呢,这呢,这里又有什么?一块巴掌大的地方,一半的位置还堆着干柴,逸娜熬个退热药都只能在小床边上挤着。
南宫逍心里打抱不平,行至小柴房的窗户下,刚要转弯从大门进去时,忽听拐角另一面传来一个又尖又细的太监嗓音:“五皇子听说九公主罚了小芊姑娘,特派杂家过来看看。”
五皇子,五皇子,他还来劲了不成,南宫逍怒了,一丝杀意从心底悄悄滑过,他收住脚步贴在墙边探头望去,只见柴房屋门大开,李公公掌着灯笼站在外面,身旁立着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太监,老太监身后跟着一位个头不高手提木质食盒的小太监,逸娜垂头站在三人的对面。
逸娜细柔稳重的声音缓缓传来:“小芊只是浣衣局的一个低贱奴婢,遇到九公主也是她修来的造化,何德何能再劳五皇子挂心,劳刁公公深夜探访。”
刁公公在甄沛离身边做了二十年的掌事太监,可谓是看着他长大,心性脾气早已了如指掌,哪能不知他此举的含义,面上呵呵一笑,嘴里继续客气道:“不知小芊姑娘现在如何?可有报太医院取药?”
“小芊回来就昏迷不醒,奴才帮她报完假才从太医院把药取回来,刚刚已经喝下了。”李公公抢着回答表功,声音谄媚,笑声连连。他之所以帮忙照顾雪芊羽无非是受了南宫逍的高额打点,这会儿见惊动了五皇子,虽然不明所以,但也开始更加重视雪芊羽,因为在宫里一切都有可能,今天是宫女,明天就可能是贵人。
刁公公微微颔首轻轻地嗯了一声,右手略微往上提了一下,身后小个子太监会意,忙向前一步递上手上的木质食盒。
刁公公接过食盒转递给逸娜说:“伤口受到雨水浇淋容易溃烂,五皇子担心小芊姑娘的伤情,特派杂家送来上好的伤药和退热药,以备用时之需。”
雪芊羽不就出去了这一趟么,怎么遭遇了九公主,还又引起了五皇子的格外关注,逸娜心里惊惑,但也不敢怠慢,双手接过食盒,跪下替雪芊羽谢了五皇子恩典。
刁公公道了一声明儿再来,便带着小太监移步离去,南宫逍脚下轻轻一登,吸附在廊梁上,待他们三人走远才从廊梁上下来转入小柴房。
一进小柴房,南宫逍就望见放在地上的食盒,气不打一处来,飞出一脚骂道:“五皇子,五皇子了不起么,我让你今天死,你休想活到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