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匆匆跑回屋子,踢掉鞋,巴在床上装死。
丹萍走过来,轻轻推了推我,说:“小姐,先换了衣服,半湿不干的,小心凉着。”
我恩恩了两声又摆了摆手,示意她没事儿,之后就没声了,不一会儿,她返回来,又轻声细语的说道:“小姐,落了水受了惊吓,要喝点儿汤水压压惊,红露去拿就快回来了。我先伺候小姐换了衣服等着,这夏天湿气大,不着凉,过了湿气也不是舒服的事儿。”
我敌不过她的缠绵功夫,只好爬起来由她摆弄,打从来到宫里,我竟渐渐地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腐朽生活,不知羞耻地当上了类剥削阶级。
刚穿戴好,就听见东厅里一个细巧的声音清楚地问道:“这位姐姐午膳到了吗,你手里拿的什么,怎么我们小姐的还没上来呢。”原来,对面东屋里就在我上午闲逛的时候已经搬进来另一位候选。我回来的时候匆忙,没细看,就进了屋。
想到这,红露推门进来,我看见她一脸的不愉快,托盘上碗边处有一大块儿水渍,想是从碗里洒出来的。
我拿眼询问,她抿了抿嘴,朝丹萍使了个眼色,丹萍就把两个屋的门都关了起来。
红露伺候我一边喝汤,一边说道:“我刚刚随小姐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东屋已经有人搬进来了,刚刚去厨房,从她们门前过,往里张望了一下,只看见三个女孩子的背影,一个坐在镜子前,另两个忙忙活活的,想是在收拾东西。我想应该也是候选的了,便走开了,一路上遇到了周尚仪姐姐,她问我是不是周雅蝶已经到了,我这才想起以前听尚仪局的廖姐姐偶然说起过,周雅蝶是周姐姐的堂姐妹,但是两个人的关系很不好,究竟为什么,廖姐姐就闭口不说了。我想着咱院里除了我们就是她们,想必那个周雅蝶就是她了。”她这时指了指东屋的方向,又接着说道:“我刚刚回来的时候,她的一个丫鬟站在厅门口问我话,着实吓了我一跳,小姐你不知道,那丫鬟趾高气扬地,就差她小姐是皇后了,哼,我刚才就不理他,叫她得意去。”
我对这宫里的是是非非实在是不大感兴趣,尤其不想生事,便劝丹萍红露两个,对人尽量客客气气,这些人里终会有一个是要当上皇后的,得罪了谁都不好,别为自己的将来埋下隐患。
红露气鼓鼓的,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还想要说什么,就听见外厅一个尖细的声音嚷道:“哼,什么东西,还以为自己是个人物那,还不是个天生的奴才,翘什么尾巴,睡一个屋子就了不起了,早晚要搬出去的,别在这假充主子装蒜。”说完就听见磅的一声关上了门。
红露这里气的嘴唇都要咬出血来了,要不是丹萍拉着,早就出去撕人了。
丹萍安抚着红露在床上坐下,我心下黯然,一股自家地盘被人侵犯了的羞辱感在心里慢慢发酵,但我不能发作,谁知道她会不会把帐算在两个小丫头的头上,来个秋后算账。
我叮嘱好她二人以后不许走东厅,只走西厅,我便把这房里的东门封了,谁都不许出,更不许人进来。
下午,我坐在窗前弄十字绣,看见东西厢房陆续来了两拨人,各自簇拥着一个花似地美人儿,我猜定是候选之一了。她们抵达的时候,都朝正房这边看了看,没什么表情,倒是安安静静地住了进去,周尚仪在忙完最后一拨人的安置后,竟径直朝正房这边走了过来,她身后跟着两个小丫头,与丹萍红露年龄相仿,穿戴一样,规规矩矩地走在后边。
我以为是有什么事来找我的,不成想她们一路进了东屋,不一会儿,就听到一阵吵闹的声音,还有一阵阵女孩子哭的声音,这时丹萍红露从屋外跑了进来,兴匆匆地对我说:“小姐,太好了,那个周雅蝶和周姐姐吵起来了,周姐姐要把她的丫鬟换走呢,来这宫里的谁不是一个人,然后派我们伺候的,就只她竟把丫鬟都带来了,她以为宫里面是什么地方啊,别以为有皇太后撑腰就可以嚣张了,哼,隔壁院子里的罗红轩还是太皇太后支持的呢,也没他这么过分。”
说完,就看见周尚仪黑着脸,一个抽抽搭搭的年轻背影同着另一个跟在她的后见面,一路走出了大门。
东屋里静悄悄地,两边厢房里伺候着的宫女不停地进来出去,出去进来,看热闹般,频频朝那边张望着。
不多一会儿,司膳司的人送来午膳,我没什么胃口,挑了几样面点和一盅汤,剩下的便叫她们放在外间堂屋,让丹萍红露吃了。
我躺在床上,边看书,边吃着点心,两个小丫头在外屋边吃边聊得不亦乐乎,显然没有被上午的事儿扫了兴致,气性来的快去得也快,加上那个嚣张的丫头被遣了出去,她们解恨了不少。
我不胜唏嘘,若是这等人当了皇后还不知道要把这宫里折腾成什么样子。
听红露说,厢房里是来自平民的佳丽,行事低调,她们那边的侍女频频打听我们这边的情况,尤其对我表示莫大的好奇,我心下冷笑,是对我能独占一个房间表示好奇吧。一时间,又有些无奈,她们走的都是正常选拔的路线,单是贵族的这两位,那也是从家族内部精挑细选的,想也经历了一番争夺,只有我,一个空降兵——话说真的是空降兵,本来无权无势,亦没有激烈的竞争,不过是祖上积了不知是哪路来的鸿德,到了我这里居然狗血的跨越了国境,飞越了大洋,悠悠在在地前来应选,走的那是外交途径,享的多少有些国宾级待遇,怎么不叫人扼腕,叫人气愤,
不过说到底又不是我想这样的,那是运气,况且关系到两个国家的脸面,怎么也轮不到她们上心。
想到这里我心里好受多了,于是喝了剩下的汤,拿了没绣完活计到窗前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