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娘，你看他流的血都是黑色的，是不是中毒了？”
夜色已经很晚了，闻香院后院墙角那间小黑屋内，一灯如豆，弱弱的灯光轻轻的摇曳着，我轻轻解开躺在炕上依然昏迷的文清昊的衣襟，查看他胸口的伤。
左胸处一个拳头大小的伤口，明显是被剑所伤，黑色的血液正迸流而出，只是看那伤口，竟然还有疤痕，应该不是新伤，或者不是同一天所伤，今天的新伤正好伤到旧伤口上面。
看着血肉翻飞的伤口，我忍不住一个哆嗦，牙齿格格作响，一边和哑娘说着话，一边伸手在他胸口上摸了一下：还好，没有伤到心脏。
没有听到哑娘啊啊的回应，我继续道：“这中了毒，自然要去找解药，不过我不懂毒药，哑娘你懂吗？哑娘，哑娘！”
再次没有得到回应，我有些疑惑的回头，却见哑娘正有些发呆的站在炕边，灯光将她的面容隐在一片阴影中，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却可以感觉到她正呆呆的看着文清昊的胸口。
“哑娘，你怎么了？”我加重语气，疑惑的问了一句，转头去看文清昊的胸口，没有什么嘛，噢，脖子上系着一条红绳，红绳下垂着的东西正被衣服盖住。
“什么东西？”我疑惑的伸手要拉出来看看，却突然被回过神来的哑娘捉住了手，指着我的衣服和胳膊上的布条满脸疑问。
“哦，这啊，我今天不小心掉到水里去了，衣服湿了，他帮……他借给我一件衣服换上的，这伤口只是今天不小心被刀子划了一下，刚才可能抬他的时候又流血了，不要紧的，还是先看看文清昊的伤吧！”说着，我继续上前想要看清他脖子上的东西，却被哑娘啊啊两声推到一边。
“哑娘你干什么？我只不过是看看他脖子上挂着的是什么宝贝，不会借机轻薄他的！”我不解的看着哑娘的反应。
“吱”，房门突然被推开了，接着男子冷硬的声音传来：“一个姑娘家，怎么可以这样口无遮拦！”灰色人影闪进房间，“吱”房门又被关上了。
“大叔，我只不过是顺口开个玩笑罢了，你快来看看这个人的伤口，流着黑血，我怀疑他中毒了！”我指了指躺在床上的文清昊。
他身影一晃，挡在我面前，冷冷道：“好了，这里有我和哑娘，你还是回避一下吧，男女授受不亲，你虽然还小，但也要自己注意一下！”
“嘎！”我满头黑线，无数乌鸦在眼前飞过，什么跟什么嘛！
“大叔，别开玩笑了，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何况他不止一次救了我的命，我看不到他醒过来我放心不下……”我说着，身子却不由自主的被哑娘推进了自己的房间。她对我做了一个睡觉的动作后，转身将房门关上了！
“莫名其妙！”我有些迷惑的嘟囔着，不过转而一想，我也的确帮不上什么忙，还是交给他们吧，两人对疗伤经验一定会比我多的。再说了，今天发生的事，两人肯定还有许多话要讲，还是给他们留下点空间吧。
“啊！”伸了个懒腰，这一天过的，水里来火里去的，真是惊险刺激，我也真累了，稍稍洗漱一下，便上床睡觉，很快进入了梦乡。
心里还惦记着文清昊的伤势，一大早，我便醒了过来，跑到哑娘房间，看到她正在收拾地上的被褥，我心里一阵愧疚，赶紧上前帮忙：“哑娘，对不起啊，我忘了你没地方休息了，你怎么不去我房间里，我们挤挤睡一晚呗！”
抬手将我鬓角垂落的头发拢好，哑娘摇头对我温柔的一笑。
我帮忙把她的被褥收好，抬眼看到依旧躺在炕上的文清昊，疑惑的问哑娘：“怎么，他还一直昏迷不醒吗？毒解了吗？”
哑娘站在我面前，皱眉给我做手势，我看的半懂不懂：“你是说他伤势不是很严重，但是什么很厉害，哦，是中的毒很严重，没有解药，再过几天，三天不解毒，就没命了……什么？”
我惊讶的高喊一声，一下子站了起来：“三天之内不解毒他就没命了？这是什么毒，怎么这么厉害？那应该想办法弄解药啊，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没命啊！”
我嘟嘟囔囔的上前看着文清昊那张因为失血过多惨白的脸，他秀气的眉头紧皱，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昏迷中似乎还在忍受着痛苦，我的心咯噔痛了一下，这是昨天晚上还笑着和我说话，给我肉粥吃，因为给我换了衣服满脸通红的文清昊吗？
“哑娘，怎么办？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等死啊！”我抱着哑娘的胳膊，求救似的问道。
她拍了拍我的手，满脸痛惜的摇了摇头。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我的心突然落入无底的深渊中，直直的往下坠。怎么可以这样，昨天还好好的一个人，我一觉醒来，他竟然要死了，这是什么世道，现在还有呼吸的一个人，难道因为没有解药，就要我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的看着他等死吗？
决不！
在哑娘惊讶的目光中，我上前一把托起文清昊的身子背在背上，他沉重的身体压的我瘦弱的身躯向旁边倒去，幸好哑娘眼疾手快的扶住了我。
“哑娘，你放手，我要背着他去找医生，我就不信，什么毒这样歹毒，让我眼睁睁的看着别人等死，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就有希望，一定会有办法救他的！”
我甩开哑娘拉着我的手，背着文清昊，摇摇晃晃的走了两步，却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上，他的身体滚落下来，我的手臂撞到门上，昨天的伤口裂开来，鲜血又流了出来。
我却倔强的一把推开上前扶住我的哑娘，背起文清昊又要向外走去。
哑娘急得直跺脚，拉着我，啊啊的比划着，看我倔强的厉害，立即跑到一边的桌子边，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一张纸，举到我面前。
我抬眼，疑惑道：“什么？药方？”哑娘拼命点头。
“怎么不早说？”我噗的一下子松了劲，又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哑娘赶紧手忙脚乱的扶起我，和我一起将文清昊抬到炕上，又忙着给我包扎流血的伤口。
我拿着那张药方翻来覆去的看，行书字体，清秀飘逸，还算认识，就是吃惯西药的我，实在不明白上面的那些东西是什么，也没有我听过的中药的当归、茯苓、金银花之类的，倒是写着什么九尾草、冰莲花、七彩果，这些东西我在现代可是没听过，难道这个时代的药材和我们那个时代不一样？不过有一个人参我倒是知道。
看哑娘为我包扎好伤口，我一弹药方：“好，哑娘，我去照着方子买药，还有没有银子？”
来了这几个月，我也知道，我和哑娘虽然整体拼死拼活的干活，但每个月只有一钱半钱的碎银子可拿，因为我们应该算是闻香院有编制的人，吃住都安排好了，要银子也没什么用，当年月妈妈倒是赏过雪颜不少东西，不过这两年生病都变卖的差不多了。
哑娘从她的衣箱底下掏出来一把碎银子，全部给了我，我也拿出雪颜存下的碎银子，再加上昨天蓑衣人给的那锭银子买完衣服和伞剩下的，合起来倒是不少的一大堆，不过看哑娘皱眉的样子，应该还不够吧！
“没事，哑娘，我会想办法买到这些药的！”我笑着装好银子，刚想离开，一个念头突然闪过脑海，我微微一笑，走到哑娘桌前，摊开一张纸，拿起摆在上面的毛笔，一提笔，却突然想起我不会写毛笔字，对哑娘尴尬的笑笑：
“哑娘，你应该会写字吧，帮我写点东西！”
哑娘拿着笔疑惑的看向我。我呵呵一笑：“哑娘，你把这药方分开写，这些药材隔一个写一个，多写几张，不要都写在一起。”
啧啧，原来药方上俊逸清秀的这些行书竟然是哑娘写的，弱女子写出这么有力的字体真不错。我拿着哑娘帮我写好的药方，赞叹一番收好，把那张原始药方交给哑娘：“收好这张药方，我走了！”
刚走出两步，我又转身回来，双眼一眯，一脸严肃的对哑娘道：“哑娘，这个人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希望他出什么意外，否则，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在她震惊的眼光中，我转身离开。
………………
“小姑娘，我们这里是药房，不是善堂，银子不够你来买什么药，走走走，别影响我做生意！”
“大叔，我等着用这药去救命呢，求求你行行好，先卖给我吧，银子不够我以后一定会再还给你的，我可以先打借条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就当是积德行善吧！”
“去去去，要是人人都像你这样让我行行好，我天天积德行善，还不早喝西北风去了，快走快走，不然我找人打你出去了……”
又被一家药房撵了出来，我愤愤的抬头看了一眼门楣上那块“救死扶伤”的匾额，真想给他拆下来。什么救死扶伤，就缺几两银子，竟然不卖给我救命的药。
不行我就去下一家，我就不相信偌大一个帝都，竟然没人肯先赊账。
………………
一上午跑下来，我的两条小细腿都快跑断了，竟然没有一家药房肯好心先赊账给我的。
这已经是附近的最后一家药房了，抬头看了看那遒劲有力的“百草堂”三个大字，我暗暗下了决定：一定要想办法将这最后一味药材弄到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