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你的狐狸尾巴已经露出来了，还不就是为了菊香那个小贱人来求情的，有什么好说的？你给我滚，丑女人，你在这白白污了我的地方，我才不要听你的什么解释呢！”
绿袖站起身，猩红的指甲指着门外，不顾我的解释，薄薄的嘴唇开开合合，尖利的声音混进薄暮的喧嚣中。
我心中火大，“啪”一声手中的茶盏重重的砸在桌子上，双眼微微眯起。绿袖吓了一跳，眼中闪过惧意，指着我的手轻轻颤抖。但我只是低了头，狠狠的咬着下唇，再抬头时，脸上便带了一些连我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强硬和威严。
“绿袖姑娘，你听我把话说完再做决定也不迟。以姑娘的聪明，那你说说我为什么来替菊香求情，是因为她一直害我害的不够吗？绿袖姑娘你放过她，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这……”
“没有什么这那的，绿袖姑娘要是还想得到马二爷的宠爱，就请听我把话说完，如果觉得我雪颜在这里污了你的地方，我马上就走，从此以后再也不踏进你这里半步。我既然可以帮绿袖姑娘从一个小丫鬟成为一个客人喜爱的姑娘，自然也可以帮什么蓝袖黄袖成为下一位绿袖姑娘。”
情绪已经慢慢平复下来的绿袖一怔，上挑的双眼垂了下来，看向我的眼神中，便带了一丝忐忑，薄薄的嘴唇抿了抿：“既然如此，那就请雪颜说说可有什么好的主意。”
“绿袖姑娘如果想要在闻香院呆一辈子，等到哪一天人老珠黄，自己赎了自己，那你现在就可以按照你的方法，将今日之事告诉马二爷……”
绿袖愣了愣，双眼再次挑了上去：“我才不会在这种鬼地方呆一辈子呢，我要做马家的姨太太……”
我看也没看她一眼，端起茶盏，轻轻一抿杯中的茶水，这茶水，带着一股重重的胭脂味。但我现在要靠喝茶来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放下茶杯，我低垂着头，轻声道：“既然如此，绿袖姑娘这次就放过菊香，不仅要放过，还要和她亲亲热热的，像一对好姐妹一样。”
我突然抬头，对上她满脸惊愕的表情：“我知道绿袖姑娘你不情愿，但这可是为了绿袖姑娘你的未来着想。如果姑娘你打算呆在闻香院一辈子，自然要把自己的敌人都一个个的除掉，这样才可以安枕无忧。但是，既然姑娘要做马二爷的姨太太，何必再和她争这一时之气呢，让她帮你成为姨太太，以后想要收拾她还不是易如反掌。”
绿袖的双眉不由得挑了挑，满脸不屑：“她帮我？我才不稀罕呢。要是她真有那能耐，马二爷也不会看不上她，这样宠我了……”
“不错，经绿袖姑娘这样一说，我才突然想起来，”我打断她的话，别有深意的笑道：“绿袖姑娘可不能让马二爷看到菊香姑娘啊，否则……”
“什么？”
“当初，马二爷看上的，可是菊香姑娘，后来被绿袖姑娘你偷偷顶替，所以才有了今天这局面。我想，姑娘你应该比我更了解马二爷的人品和菊香姑娘的魅力，那么你可想过要是马二爷见了菊香，会发生什么事吗？”
“还会有什么事，马二爷还不就是替我……好像也不一定啊……”绿袖突然脸色大变，双眼露出慌乱的神色，不敢置信的看着我：“姑娘是说，马二爷会和菊香……”
我呵呵一笑：“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也可能是我多虑了。但是，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马二爷一贯怜香惜玉的人，见到了楚楚可怜的菊香，说不定绿袖姑娘会成全一对好姻缘呢？”
“不行，我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绿袖“呼”一下子站了起来，绞着手中的帕子，在房间内急急的踱来踱去，突然，她停下脚步，看着正悠闲喝茶的我：“雪颜姑娘，你教我，我要怎么办？”
我抬眼看着她轻轻一笑：“请问一下，绿袖姑娘今年芳龄几何，而那菊香姑娘又多大了？”
虽面露疑问和不耐，但绿袖还是对我说道：“我今年十五岁，菊香那个贱人今年大概是二十岁了。雪颜姑娘，你问这个干什么？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为什么每次都要拐弯抹角的，急死人了！”
我不理她的急躁，依然不紧不慢的道：“绿袖姑娘何必急着对付她呢？姑娘你还处于花一样的年龄中，而菊香姑娘已经老了，况且她自从上次失宠后，在闻香院的位置是一天不如一天，她以前得罪过那么多人，就算绿袖姑娘你不出手，以后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姑娘为何还要冒着被马二爷嫌弃的危险，击败这样一个对你没有任何危害的对手呢？”
绿袖坐回凳子上，喃喃自语：“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一直只想着怎样对付菊香，从来没想过，其实根本不用我出手。”
“当然，这不是我让绿袖姑娘放过她最重要的原因。绿袖姑娘也应该知道，马二爷家已经有了十五房小妾，姑娘去了，就是第十六房小妾，姑娘要想得到马二爷的宠爱，就不能仅仅靠自己的美丽，应该像那黄氏一样，用自己的聪明才智紧紧抓住二爷的心。
这件事闹的这么大，肯定会传入二爷的耳中，如果他知道姑娘你不仅没有为难菊香姑娘，还和她做了好姐妹，不知二爷会怎样想呢？”
绿袖沉思了一下：“他一定会觉得我很软弱，很可怜，以后会更好好疼我的。”
我一笑：“何止呢。他看到姑娘如此宽容大度，心中一喜，说不定就会为姑娘赎身，到时候，我就等着恭喜绿袖姑娘做马家的姨太太了。”
“这话说的还太早了些。”绿袖难掩心中的喜悦，小脸飞上两坨红霞。
“不早不早，这事早晚的事。而且，此事还远远不止如此，马二爷看姑娘如此大度而又善良，万一以后姑娘和他别的小妾有了口角，姑娘可想过马二爷会如何处置呢？”
“如何处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二爷知道我善良而又大度，一定会为我出头的！”
我轻轻点头：“不错，绿袖姑娘，这才是最重要的。虽然放过菊香姑娘，让你暂时无法出口气，但为了未来着想，姑娘还是要好好考虑考虑的。”
她心动了，但是，长久和菊香的明争暗斗，使她还一时难以下定决心。我轻轻一笑，再加一把火：
“绿袖姑娘，你放过菊香，在闻香院对你也是有利无害。你要知道，虽然菊香姑娘现在的身价不断下跌，已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但她在这里这么多年，能够一直长盛不衰，一定有她高明的地方。”
我不在意她脸上露出的不屑神色，继续道：“而姑娘你，请恕我直言，现在虽然是咱们这里的红牌，但是，要想成为花魁，还需要一点手段和心计的，不说别的，单单一个梅心姑娘，我想姑娘你就难以超越吧。”
绿袖的眉头皱了起来，细长的双眼挑的高高的，脸上露出了恨恨的神色：“哼，梅心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整日假仁假义的装好人吗？别人不知道她，我还不知道吗？”
“可是，就算绿袖姑娘你知道又能怎样，在我眼里，梅心姑娘一直都是善良宽容、温柔大方的美女，闻香院上上下下的人也都这样认为。单靠姑娘你，什么也做不了，一人智短、两人计长，如果绿袖姑娘和欠你人情的菊香姑娘合作，结果恐怕就不一样了吧？”
……………………
“菊香姑娘，不就是向自己原来的丫鬟道个歉吗，你也不要觉得接受不了，相对于丢命，这还不是小事一桩吗？”我看着对面身材娇小，面露不忿的菊香微微笑道。
菊香圆圆的大眼狠狠的瞪着我：“丑丫头你说的倒是轻松，这个贱人从我手中抢走了我的客人，一朝得势就忘了自己是什么东西，现在又要我给她道歉，做梦！要是别的姑娘还就算了，偏偏她是我原来的端茶送水的丫鬟，这口气我说什么也咽不下！”
“小不忍则乱大谋啊，菊香姑娘，你在闻香院也不是呆了一年两年的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事你见的还少吗？有什么气咽不下，再说了，这件事如果不这样解决，后果如何，难道你不清楚吗？那个马二爷和绿袖，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这件事能够让你仅仅道歉就解决，我可是已经尽力了，你不愿意，我也没办法，只好实话实话告诉月妈妈了。在月妈妈心中，到底你重要，还是闻香院的未来重要，我想，菊香姑娘你自己应该也明白吧。”
说着，我一甩袖子，站起身，作势要走。
“丑丫头，等一下！”菊香上前一步，拉住了我的衣袖，稍显圆润的脸上露出了焦急的神色。看我转头看她，有些忐忑的垂下了长长的睫毛：
“丑……雪丫头，我道个歉，她……她真的就不追究了吗？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吗？”
“菊香姑娘就算不相信我，也应该相信月妈妈吧。她既然把这件事交给我去做，我自然会努力去做的。骗你，对我们大家都没有什么好处。”
她点了点头：“那好，那个小贱人……绿袖在哪里？”
我嘴角翘了起来：“我已经让月妈妈在房间中为两位准备了一桌酒席，对绿袖姑娘说是你准备的，既然菊香姑娘答应了，那我就派人去请绿袖姑娘过来了。两位就在那里，当着月妈妈的面。有什么该说的、该做的，就一并解决了吧！”
看她低垂的头，紧抿的嘴角，我心中一动，突然转身，长长的叹气一声，推心置腹的道：
“菊香姑娘，这可是一次好机会啊，虽然绿袖姑娘在你眼中算不得什么，不过她现在可是咱们闻香院的红牌，又深的马二爷的宠爱，如果你能把握好这次机会，和她携手合作，对姑娘你……菊香姑娘是个明白人，我就不多说了。”
她惊愕的抬头看我，满脸不敢相信：“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帮我吗？为什么？”
我若无其事的呵呵一笑：“菊香姑娘多虑了，我只是想把这件事办好，为月妈妈分忧解难，至于帮你，雪颜我人微言轻，还真帮不上什么忙，一切可都全靠姑娘你自己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