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初秋雨停了的时候,也是,宇文大硕他出现在眉心堂的时候。
秋儿早早的候在了门口,见他抬脚就要进屋,连忙道:“回禀大人,郡主,她已经躺下歇息了,说是不想见人。”
宇文大硕闻得此言,果然更是担心了,完全不在意秋儿刚才说的话,一把掀起帘子就走了进去。
屋里只在桌上点起了两只蜡烛,借着朦胧的烛光,宇文大硕看见花想容正半倚在床塌上,她似是睡了过去,头靠在赤红色的被枕上,衬得一张小脸越发白皙明净,只是在那左半边的脸颊上,有一块淡红色的印记,很是显眼。轻轻阖上的眼睛,忽地,有一滴泪,缓缓从她的眼角滑落,悄无声息没入光滑的锦缎被面中。
宇文大硕见状,心中低低的叹息了一声,只悄然走至她身边,轻轻唤了声:“容儿。”
花想容听到了他的声音,忽地,睁开一双雾蒙蒙的泪眼,待将宇文大硕的脸看清后,方才,有些慌忙的别过头揩去眼角的泪痕,诺诺说道:“大人,您怎么来了。”
宇文大硕按住她欲起的身子,温柔道:“我担心你自己一个人心里委屈难受,所以,过来看看你。”
花想容轻摇了摇头,只道:“我没事,只是暮春妹妹她,她还好吗?”她略微迟疑看下,徐徐道:“想必,现在她心里还在怨恨着我呢?”
宇文大硕难掩自己心中的遗憾,只坚定的摇头道:“怪只能怪她自己不小心,没了孩子这事怨不得别人,也更怨不得你。所以,你就不要难过了。”
花想容的眼中依旧水汪汪的:“容儿明白,只盼望着暮春妹妹的身子能早好起来才是,”
宇文大硕抚着她的肩膀,再次沉稳道:“今日,你也受了不少的委屈,就别再提这些伤心的事了。”许是,这一天风波下来,自己也有些疲惫,宇文大硕坐到了花想容的旁边,伸出手臂拥住她,低声叹道:“其实,我心里希望的倒是你能早些怀个孩子,我们的孩子。”
花想容闻言怔怔一愣,被拥住的身体一瞬间僵硬起来,说实话,她是不希望自己有孩子的,就算已经嫁给了宇文大硕,她也不能放心相信自己今后的生活会安稳。
宇文大硕感觉到了她身体的变化,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道:“你好好休息吧,我手中还有些军务要处理,就不留下陪你了。”花想容默然的点了点头,失去了孩子的他,想必心里也是不好受。就算他留下来,又怎能装作没事发生一样呢?毕竟,今日之事,两人之间终究是多了几分阴晦。
次日清晨,断断续续的响声传进耳中,花想容翻了个身醒来,闻声推窗看出去,却不被迎面一股寒气惹了个喷嚏。再去瞧院中地面上铺满了秋雨打落的枝叶,秋儿和安儿正一人一把扫把,清理那些到现在还湿润润的叶子。
花想容早上只喝了几口稀饭,就让秋儿伺候着自己梳妆打扮,秋儿一边帮她系上裙带,一边建议道:“郡主,裁缝说新的棉袄这俩天就能做好。今儿个天凉,您在里面再多穿上件中衣可好。”
花想容的手拂了拂身上的长衣,轻声道:“不用了,只不过是下了场雨而已,不打紧的。”
收拾妥当后,花想容便携着秋儿准备要去华暮春那儿去看看,毕竟,不论事情怎样,于情于理,她还是得亲自去一趟才行。
主仆二人行至到暮春园,和昨晚的忙乱不同,院里留着个小丫鬟在那里扫地而已。那丫鬟见到花想容似乎吃了一惊,手上还握着扫帚就像往屋里跑,可是,刚跑了几步才发现不妥,又再次折回来对着花想容,弯身行礼道:“奴婢,见过三夫人。”
她的声音极大,惹得花想容和秋儿都不觉挑了挑眉,不过,花想容倒也不怪,只开口问道:“你家夫人,她起来了吗?”
那丫鬟被这一问弄得神色更加慌张了,依旧用着很大的声音回答道:“回您的话,我家夫人身子虚弱,现在还没有起来呢。”
花想容见她古怪,不由往木窗户那望了一眼,里面有人影晃动了几下。既然华暮春是故意不见,她自己也不好硬闯着进去。只得对那个大嗓门的丫鬟道:“既然这样,我不打扰她了。”说完,便领着秋儿原道返回眉心堂。秋儿一边走,一边回头望了望,道:“郡主,那丫鬟像是故意让屋里的人听得到的。”花想容只笑了笑,不以为然。
回去时,正巧碰见安宁过来找她,才刚见面就急切道:“幸好在这里遇上你了。哎?妹妹,可是去瞧那华暮春了不成?”
花想容只摇了摇头道:“我去时,她还没起来呢,也没见到。”说罢,便和安宁一同进了屋。
安宁才刚落座下来,就不由蹙眉道:“我早就和你说过,华暮春决不是个简单的女子,叫你多提防些的好。”
花想容略牵了牵唇角算是一笑,也不回答,只交待秋儿赶忙去泡茶后,才答非所问道:“这几日各院中都开始做上冬棉袄,想来,若是姐姐想到了什么好样子的话,可还请姐姐指教一二才好。”
安宁看花想容的目光忽地冷下来,良久,才像是叹了口气,道:“看来,今日我来的是多余了。妹妹,既然有心情和我讨论起棉袄样式。想必,早已把昨天挨巴掌的事儿忘的干干净净了。”
花想容闻言微微睁目,平静道:“还请大夫人放心,容儿不会那般小家子气斤斤计较。”
安宁淡淡“哦”了一声,只慢慢拿起桌上的茶杯,看似毫不在意道:“昨日的事情,也没算是彻底有个了结。妹妹,还是别放心的太早才好。”
花想容淡淡笑道:“暮春妹妹小产其中的种种原由,我是无从知晓了。不过,倒是希望妹妹她能早日恢复,不要受太多病痛的折磨。毕竟,她还年轻,早晚还会再怀上孩子的。”安宁被她这副不急不躁的样子,弄得颇有些不自在,之后便不欲多说,就径自离开了。
花想容看着阳光正好,便靠着窗子坐下,秋儿将早上刚挂上的锦帘放了下来,恍惚间,一地都是斑驳的碎影子。不过一会,就见莹儿面有笑意的踏进来,走到花想容的身边,急切道:“郡主,刚收到了左门易大人派来的信鸽。您看。”
花想容急忙伸手接过那信札,对着窗前的光线慢慢展开,瞬时,她的眉毛微微扬起,轻念出上面的字,“明日申时,城郊姜家农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