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处是漆黑的一片,花想容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在哪里?
突然,好像有人在小声的说着什么,花想容不敢向周围看去,只能紧紧闭上了眼睛。可是,那声音好像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容儿,容儿。”
是父亲的声音,花想容抬头向周围看去。“阿爹!”
“容儿,容儿。”燕问天的声音就像是从地狱里传出来的一样阴沉。
“阿爹。”花想容在恍惚间看见了父亲披头散发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他的眼睛里冒出了赤色的火焰。
可是,父亲离得太远了。任凭自己努力伸出手,却也是够不到的。花想容的脚像是千斤重一般,只能一步一步的向父亲走去。可是却在能看清父亲的时候,花想容不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顷刻之间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燕问天半弯着腰,铠甲被不知多少刀剑砍的破烂不堪,右手臂像是脱臼一般的直直垂下,她甚至还能看见皮肉绽开后裸露出的白色骨头。
花想容颤抖着开了口,“阿爹,容儿好想您。”
“容儿乖,不要哭,听阿爹的话。”燕问天的神色透着一种凄凉,不过,火红的眼睛却死死盯住了自己最挚爱的女儿。
“答应我,不论以后遇到什么事情,你都要好好活着。”
花想容拼尽了全力又向前迈了一步,然后挣扎着向父亲伸出了双手。
“阿爹,带容儿一起走,我不要呆在这里。”她早已有了寻死的决心,恨不能立即赴死与家人相会。
“不!”燕问天怒斥一声,他的表情狰狞了起来,血迹斑斑的脸靠近了花想容,熊熊燃烧的眼睛里夹杂着痛苦,愤怒和些许的哀伤。
“你,燕都牡丹,为了那血流成河的燕都城,为了那些你死去的亲人和百姓。你必须活下去!必须活着!”
积聚已久的哀伤和思念让花想容早已泣不成声,她不明白,为什么只有自己活了下来,为什么自己要一人去面对一切。就算是燕都牡丹又能怎样?现在的她,不过只是一枝无根的浮萍罢了。
“剩容儿一个人要怎么活,没有根的花能开多久?”花想容直视父亲那张狰狞的脸,无不悲伤的说着。
燕问天听完她的话,突然抬头仰天大笑,声音震耳欲聋。
“啊哈哈..啊哈哈哈..”
当他的目光再次注视着花想容的时候,眸子里已经是泛着阵阵寒光,蓝色的火花吐着信子,任谁看见都会觉得冰冷入髓。
“燕都没了,可我还有这世上最美丽的女儿。老天爷,你没有对不起我。”
“哈哈哈...容儿,从今以后,你不是浮萍,你依然还是傲视天下的燕都牡丹。容儿要把自己的根基,深深长进世上那些英雄的心窝里,要让他们用自己心头的血肉来滋养你,要让他们去用征服整个天下来取悦你。还要让他们用自己的皑皑白骨来祭奠我死去的燕都子民。”
“容儿,我的孩子!用你天赐的美貌摧毁那些虚伪嘴脸吧!去纵情的报复吧!哈哈..啊哈哈..”
燕问天的满头飞舞的乱发,就好像是魔鬼伸出的黑色爪牙,纠结缠绕在花想容的身旁。他的恨,他的狠,他的怨和他的狂,都像是光束一样,深深投进花想容的眼中。
父亲的声音像是盅惑的咒语,迷住了花想容孩子般的清澈眼眸。她不再流泪,转而宛然一笑。
“容儿..儿...”父亲的声音愕然而止,花想容的眼前又只剩下一片黑暗。然后阳光似乎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脸上。
花想容隐约感觉到身体在微微不平的晃动,而且摇晃的节奏也很有规律似的。
断断续续的铃铛声传进了她的耳朵,再仔细听尽然还有马蹄行走时的“踏踏”声,勉勉强强的睁开了沉阖的眼睛,经过片刻的模糊后,花想容才慢慢看清自己置身的狭小空间。
她好像是躺在一辆马车里,四周都是用明黄缎布包裹好的。她的脚边还有个和自己年岁相近小姑娘,她穿着一身干净的粗布衣裳,现在正蜷腿低头打瞌睡。
花想容的嗓子就像是吞了火球一样,身上的衣服都已被冷汗打湿,她的嘴唇张张合合,却始终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时,车轮好像卡上了什么,剧烈的抖动了一下,花想容的身子被震起,接着又重重的落了下来。
“呃!”承受这么重的一下,花想容不由的咬上嘴唇叫出声音来。
那丫鬟此时也醒来,正好听见了花想容这声不大的呻吟。那丫鬟看着她,眼睛里充满了惊喜和困惑。
“郡主,您醒了。”小丫鬟马上跪在车板上,然后拉开幕帘向外面大喊道。
“郡主,她醒了。”
“来人啊,郡主醒了。”
话刚落音,马车就几乎同时被停了下来,之后眨眼的功夫,一位满鬓白发的老大夫走上了马车。
那老大夫将用丝绢搭在了花想容纤细的手腕上,然后十分仔细的开始为她诊脉。
“好,真是大好啊。”那大夫原本紧皱的眉头,缓缓的柔和了下来。
左门洪鹏气喘吁吁的掀开了幕帘,“怎么..怎么样了?”
那老大夫收回手,然后冲着左门洪鹏拱了拱手,“大人,真可谓是神仙显灵啊。郡主刚才突发了一身大汗,极快的消除了体内湿热,从郡主的脉象看来,公主的性命应该已无大碍了。”老大夫说的有些急促,稍微停顿了一下。“加以时日的细心调养,即可大病痊愈啊。”
左门洪鹏的圆脸因为些许的笑意有点变形,“你说的可是真的。”
“老奴,可以性命保证。千真万确。”
左门洪鹏再次向马车看了一眼,果然那可人儿的手臂已经开始慢慢移动着。
“好,太好了。听着,你们都给我在这儿加倍注意着,千万不能再让郡主有任何的闪失了。”左门洪鹏一边说着一边跳下了马车。
“快快,加紧赶路。在前面的找个能休息的地方。”
“是,大人。”
马车再次的行驶了起来,左门洪鹏心中大喜,一时反倒坐不住了。于是便骑上了一头棕黑骏马,和护卫并肩一起向前走去。
花想容努力挪了挪手,那小丫鬟发现了马上凑了过来。
“郡主,你哪里不舒服吗?”花想容张开嘴,轻轻的发出了一声“水”。
那丫鬟一听,从身后的包袱里拿出了一只水袋,然后她将花想容慢慢扶起,让她能靠在后面的被子上。
不过,花想容的身子软绵无力,连靠着也不稳,时不时向旁倾斜过去。那丫鬟一看,马上让花想容倚在了自己的身上,十分小心的捧起了水袋。
清甜冰凉的水,由着干涸的嘴唇流进了喉咙,那一瞬间,花想容体内火烧般的感觉逐渐的消失了。好贪婪这种清凉沁心的感觉,水流就像是顺着喉咙流变了她的全身每一个角落。花想容足足喝下了的水,足有的半袋之多。
小丫鬟将她安置躺了下来,然后拿着一条浸湿的手绢,细细的擦拭着花想容的脸。出了一身的汗,花想容身上的衣裳早已湿了,可是碍于在这里没法沐浴更衣,只好先拿着手绢擦进她脸上的汗珠。
“我..这是在哪里?”喝过的水的花想容已经可以小声的说话。
“安儿回郡主,咱们现在正在去往长安城的路上。”
花想容听的仔细,“长安?为何?”她不禁在心里纳闷,可是脑袋里现在实在没有主意。
“你可知,为何要去长安?”花想容勉强追问了一句。
安儿点点头,“大人说要带公主去找您的亲人。”
花想容听见“亲人”二字时,不由的睁大了眼睛。难道自己的亲人还有幸存下来的吗?
她抓住了安儿的衣袖,急切的问道。
“谁?去找谁?”
安儿也被吓了一跳。可是看见自己眼前的郡主如此这般的着急,只好马上回道。
“当今圣上,武王殿下。”
巨大的失望袭来,花想容集中的微弱力气也支持不下去了。她松开手指,任由缠满纱布的手磕在木板上。
“安儿,该死。郡主,您可有摔疼了?”
花想容没有回答,眼睛呆呆看着马车上的窗户,脑海里回想着刚才那个真实的梦境,双手死死攥紧了身下的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