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十,这个平常的隆冬日子,是花想容的生辰。
十七岁的她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只觉无论这一年如何物是人非。自己只要轻描眉梢,略施粉黛,自是清丽容颜不改。不过,她很清楚,在她的心里有一种已经蛰伏很久的东西,它们正在蠢蠢欲动,而且,越来越强,似乎准备要破茧而出。很显然,这是一种全新而又陌生的感觉。
秋儿捧着新做的冬棉袄站在她的身后,笑盈盈的说道:“郡主,时辰差不多到了,咱们换衣服吧。”
花想容一边站起身,一边问道:“我让你准备的,可都妥当了。”
秋儿闻言点头道:“是,奴婢都安排好了。”花想容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只瞧着那身亮红色的锦缎长袍,默默伸展双臂准备更衣。
今夜,相国府中张灯结彩,灯火通明。宇文大硕端坐在大厅主位上,在他的座位旁边设有一个紫檀木座位,很显然,那是特意为花想容而准备的。
安宁和琴心则是各坐一边,二人脸上的表情沉稳,安安静静的坐着,只是和这喜庆的气氛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与她们两人完全不同,华暮春显然是有备而来,一身的珍珠翠玉,赤金灿烂,更显得她整个人神采飞扬。在精致的妆容下,是她那招牌式带有隐隐不屑的笑容。
宇文大硕本靠在椅子上欣赏院中正欢的曼妙歌舞,侧头时,望见了那正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那抹红色身影。只是一眼而已,就让他再也移不开了自己的视线。
一年前的她,每每见到自己的时候,眼神闪烁,总能感觉到她的胆怯和防备。而现在,她落落大方,泛着红晕的美丽脸庞像是一颗世间仅有的粉红宝石。那双细长明亮的眼睛含着一丝笑意妩媚而含蓄,让自己再次像是个少年一样,怦然心动。
宇文大硕显然触动了回忆中的心事,慢慢起身迎接向她,含笑温和道:“我的小寿星,可算是来了。”
花想容盈盈立于他的身前,微笑着握住他的手道:“容儿,让大人久等了。”
宇文大硕情不自禁地凝望着她,温柔道:“你来的正是时候。”说完,便不禁拉过她坐在了自己身边。
华暮春看见这一幕,不由用手绢掩唇笑着道:“大人这样疼爱容姐姐,还真是让人羡慕呢。”
花想容闻言伸手握住了宇文大硕的手臂,温和道:“大人,您瞧暮春妹妹好像是吃醋了。”
宇文大硕只是含笑在她的耳边,轻语了一句:“就让他们嫉妒去好了。”接着,他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吩咐着下人准备开席。
秋儿一早就吩咐了莹儿和安儿,安排让后厨房的人,先送上刘双萍做的洛阳菜色。
刘双萍很显然做的很好,今晚宴席的上菜顺序极为考究,先上了八个冷盘作为下酒菜,每碟都是荤素三拼,一共有十六样菜色,待到宇文大硕酒过三巡之后,才上全了热菜,鸡鸭鱼肉、鲜货菌类、新鲜食材无不入馔,同样口味也是,荤素、甜咸、酸辣兼而有之。
酒足饭饱之后,宇文大硕笑语道:“容儿,你寻来的这位厨娘还真是厉害,能烧的这样一席好菜。有机会的话,我还真像想见见她。”
花想容的脸上浮起一个微笑:“既然如此,容儿现在就让她过来领赏可好。”
宇文大硕闻言开口道:“是该好好赏,就叫她过来吧。”
刘双萍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她在华府时也见过一些大场面。只是,第一次见到宇文大硕这样的匈奴人,还是会让她觉得不自在。毕竟,在她的记忆里,他们还算是野蛮人。
众人见到她时都不由打量了几眼,只是安宁的神情有了些许的变化。旋即,便转头若无其事的喝着手中的酒。
花想容温和开口道:“今日的晚宴你做得很好,大人说要好好赏你。”
刘双萍闻言,连忙跪下谢恩道:“奴婢谢过大人,谢过四位夫人。”
宇文大硕淡淡道:“起来吧。”
花想容对着身后的秋儿道:“一会下去了,带她去领赏。”秋儿连忙应了一声,就领着刘双萍下去。
这时,安宁向着花想容浅笑道:“妹妹,从哪儿寻来这么好的厨娘,赶明儿个我也让人去找一个来才好。”
花想容也回笑道:“我也是从无意间遇到的,若要真说起来,还得要感谢暮春妹妹呢。”
华暮春微显诧异之色,随即问道,“姐姐,为何要谢我?真让暮春糊涂了。”
花想容淡淡一笑:“暮春妹妹,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位厨娘曾经是你老家府上的人呢。”众人闻言不由都看向了华暮春,不过,每个人眼神中的含意却不同。
倒是,宇文大硕最先开口道:“没想到,你老家府上还有这样的能人,怎么不早些找来。”
华暮春的身子微微一震,很是轻微,若非花想容一直注视着他,几乎是不可能察觉到的。接着,她眼中的悚然一闪,轻吁了一口气,不自在笑道:“哦,是吗?暮春还真对她没有什么印象呢。”说完,她便回望着花想容,目不转睛地平视着她,充满了不可置信的疑惑。
花想容不以为然,随手拢了拢衣袖道:“妹妹,从小就深闺简出,当然是不会在意这些下人的。”
宇文大硕此刻心情甚好,只附和着花想容的话,接着道:“早知道是这样,还真该把你府上的人都统统带回来才是。”
华暮春闻言颇为震惊,手臂一松,不慎撞跌了手边的酒杯。整个人不由跟着一僵,正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才好。
花想容见此,不由对着宇文大硕笑道:“暮春妹妹,准是有些醉了。还是让她先回去歇息歇息,醒一醒酒吧。”
宇文大硕摆一摆手,目光落在华暮春身上,开口道:“恩,你就先回去吧。”
华暮春凝视了花想容片刻,似乎很难相信,她会如此轻易的放过自己,但也不好再引起宇文大硕过多的注意。只缓缓起身道:“妾身失仪了,就先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