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奴婢求求您了,您就吃一口吧,您一整天都不吃东西怎么行呢?”林雨薇身边的宫女满脸恳求。
林雨薇连头也不回,只望着窗外呆呆出神。
“林夫人,”那宫女咚地一声跪了下来:“您不肯吃东西,皇上知道了,定然怪罪奴婢照顾不周……”
林雨薇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转过身来,端起了她送进来的饭。
宫女喜出望外,连忙站起身来,将窗户关上。“夫人,上京的冬天可冷了,您不要这样整夜开着窗户,会着凉的。这里可比不得南方……”
“我知道。”林雨薇淡淡道。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以为她从来没有到过北地,谁又知道此刻她最想去的地方,就在这上京城东南面呢。
宫女不敢再说话,只是垂首侍立在一旁。
“你叫什么名字?”林雨薇忽然问道。
宫女顿了顿,微微一笑:“奴婢叫阿三。”
林雨薇眉头微蹙,这是什么名字?想必是在家中排行第三而已吧。
“你进宫多久了?”
“回夫人,有一年了。”
林雨薇点了点头,又道:“你喜欢这皇宫吗?”
“喜欢啊,”阿三不假思索便道,“在皇宫里可以不愁吃不愁穿,每月的月钱还可以贴补家里。”
林雨薇抬起头望着她,这是一张如此年轻的面孔,一张充满了朝气和希望的面孔,可是她所求的,不过是吃饱穿暖,能让家里人不挨饿受冻而已。“你就没有想过出宫,嫁一个自己如意的人,不用过这被人使唤的日子吗?”
阿三似乎愣了一下,随即无奈地笑了笑。“夫人说笑了,奴婢是下人,能够呆在宫中,已经是奴婢的福分了,奴婢不敢再奢望什么。”她顿了顿,“夫人得皇上封为贵妃,从今就是这宫中的主子,当然不用……”
她自顾自说着,林雨薇手中的碗已经重重砸在了桌上:“别说了。”
阿三吓得扑通一声跪下:“奴婢知错,夫人恕罪……”
她这一跪倒出乎林雨薇意料,连忙伸手扶她起来:“我没有责怪你,快起来。”
阿三还来不及道谢,门外已经传来一个声音:“若是婢女伺候得不好,换一个就是了。”话音刚落,完颜阿骨打已经走了进来。
阿三几乎都要哭出来了,只忙不迭地磕头:“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林雨薇连忙拉她起来,一面伸手护着她,向完颜阿骨打道:“她没做错什么,我并没责怪她。”
完颜阿骨打看了林雨薇一眼,向阿三道:“下去吧。”
阿三如逢大赦,忙道:“谢皇上,谢夫人。”一溜烟地跑得不见了人影。
林雨薇只是望着她跑走的方向出神,阿三在这宫中,真的觉得好吗?
完颜阿骨打看着林雨薇,声音是出奇的轻柔:“在这里习惯吗?上京的夜里尤其寒冷,要当心关好窗户。衣物还够暖吗?”
林雨薇抬头看着他的面容,蓦地一阵恍惚,这些话实在不像他完颜阿骨打说出来的。然而一个声音忽然从她脑海里冒出来——是谁把自己关在这里的?
一念及此,她忽地转过了头,避开他的目光。
完颜阿骨打却没有在意,转身在她的房间里四处走走看看,道:“屋子里倒还算暖和。你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下人。”
林雨薇仍是不答话。
完颜阿骨打走到她面前,她却再次转开了头。“雨薇,你究竟想要什么,只要你开口——这普天之下,恐怕朕给不起的东西还不多。”
林雨薇冷笑了一声,眼光始终不肯看着他:“你给得起,却不肯给。我说过了,我要自由,我自己想要的那种自由。”
完颜阿骨打抓住了她的双肩,想强迫她看着自己:“雨薇,大金国真的就这样让你憎恨吗?朕真的如此让你讨厌吗?”
“你想要的,只不过是征服的快感,”林雨薇的目光终于落在他脸上,却带着一种鄙夷的意味,“对耶律宁是一样,对我也是一样。你一定要我做你的妃子,只是因为我不愿意,仅此而已。你根本不懂得什么叫感情,只不过用征服来满足你自己的虚荣心罢了。”
完颜阿骨打呆了一呆。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从来没有。
她说的是真的吗?
原来他在旁人的眼中,就是这样一个迷恋权势的无情无义之人吗?
“你这样说,不怕朕即刻杀了你?”
“怕,”林雨薇冷冷道,“可我更怕此生就要在这方寸之地的皇宫中终老,”她又转头向东南方向看了过去,“我要一个可以白头偕老的丈夫,而不是万千黎民的皇上。”
“朕会让你明白,大金国的皇帝,也可以是你白头偕老的丈夫。”完颜阿骨打的双眸闪动着明亮的光彩。
可是林雨薇只是摇摇头:“我告诉过皇上,三十年前我就已经嫁为人妇了。我林雨薇这一生,只会有这一个丈夫。妾身不过是山林间的无名之花,不可能做得了凤凰。”
“朕还以为你是藐视世俗的女中豪杰,”完颜阿骨打眯起了眼睛,“没想到却还是这般束缚于礼教。你们汉人女子只讲求从一而终,却从来不曾想过,这样根本就是用自己一生的幸福做无谓的牺牲。”
“妾身很佩服皇上对汉人了如指掌,”林雨薇轻轻颔首,“不过皇上真的就那么肯定,从一而终不是妾身自己的意愿?皇上要么放我离去,要么将我关在这里一辈子,要我逢迎屈从,那是想也不用想。”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直没有抬头,语气却始终不卑不亢。
完颜阿骨打心里没来由地涌起一阵烦躁,他是大金国的皇上,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东西。“朕已经下旨,初一举行册封大典。你就安心等着做朕的妃子吧。”
林雨薇蓦地抬起头来,今日已经是十月廿九,她只剩下仅仅两天而已!
她下意识地又朝东南方向看了过去。完颜阿骨打眉头一皱,低声道:“你到底在看什么?”
“没什么。”林雨薇收回了目光,只低头望着地面。
完颜阿骨打哼了一声,一把抬起了她的下颚:“朕会让你知道,做朕的贵妃绝不会委屈你,你很快就会为今日的拒绝感到后悔。”他又顿了顿,冷冷道:“早点休息吧。到时册封大典上的南贵妃可不能没精打采的。”他深深地看了林雨薇一眼,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林雨薇的心被一阵绝望攥得透不过气来。两个孩子到长白山了吗?难道钟离肃那死鬼仍是不肯见自己吗?
两天,她只剩下两天的时间了!
自从离开了长安,她经历了这一生中最漫长的等待。那时苏亦夫向她许诺担保她平安离去,她觉得短短的两天是那样难熬。可是现在,她真的希望两天时间可以漫长些,再漫长些,最好册封大典永远都不要到。
她出了一会神,伸手摸出了怀中的一只精致的小锦囊,这锦囊上是她当年亲手绣的一对白头鸳鸯。如今已经三十年过去了,有些褪色的锦囊早已失了往日的艳丽,但那对鸳鸯却仍然亲昵地紧靠着彼此,与三十年前一模一样。
那个人……他真的还牵挂着自己吗?阔别二十年了,二十年没有见过一面了,这二十年中唯一留给他的,便是一方题诗的锦帕。
二十年的时间,足以改变一切。他为什么还不来?难道他已经不想来了吗?他心里已经放弃自己了吗?
林雨薇打开手里的锦囊,将里面的东西倾倒在掌中。那是一粒粒鲜红的相思豆,是她来上京之前放进去的。这相思豆惊艳的红,红得那样纯粹那样热烈,一眼望去美得摄人心魄。相思豆,多美的名字,而相思之情亦正如这相思豆——整咽无害,然而细细咀嚼却是剧毒。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此物最相思……”
面颊上忽然有滚烫的泪滑落,可是滴落在手上的时候,却变得无比的冰冷。
“夫人?”
林雨薇全然没有注意到阿三什么时候进来的,连忙将手里的相思豆全都倒回锦囊中。阿三见她流泪,不知是为了什么,也不敢乱说话,小心翼翼地立在一旁。
“替我送些热水来,我要休息了。”林雨薇侧过脸,不让阿三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脸上。
“是,夫人。”
阿三下去了,林雨薇又起身推开了东南方向的窗户。依然是沉沉的夜幕,笼罩着宫中的点点灯火。她只是出神地远望,一面攥紧了手里的锦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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