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大营外走进来的身影,站岗的哨兵蓦地握住了长矛。
“你干什么!”旁边的另一名哨兵急忙按住他的手:“那是许王带来的那个女子。”
“就是那个南蛮女子?”哨兵的眼光钉在了赵雪漪身上,再也挪不开。“果然是个美人,难怪许王为了她,连皇位都不要了。她就是金兵偷袭那晚唱歌的人?”
“你小子真是色胆包天,许王的女人你也敢打主意。”
“别胡说,我只不过说她生得好看,哪里打什么主意了。”先前那哨兵斜了他一眼。“这大清早的她做什么?怎么敢只带了一个侍女就独自外出?”
“你小子也不知偷懒多少天了。她最近每天都会出去采药,还不要人护送。”
“采药?她不是南蛮的郡主吗,怎么会做这些事情?”
“听说她懂医术,自从许王和她来了之后,虎翼军中伤亡少了许多,士气也十分高涨。”
赵雪漪已经走了进去,那哨兵犹自只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嘿!别看了!好生站岗!”后一名哨兵用手肘一戳他,然而他自己的头却也随着赵雪漪转了过去,“这个女子可神乎了,听说当初皇上的毒酒都没毒死她。虎翼军中的人都叫她雪仙子。”
“雪仙子……”哨兵下意识地重复着,忽然就觉得这个称呼用在她身上十分贴切。
赵雪漪去给那名叫萧林的士兵送药时,帐中几名士兵正围坐在一起唱歌。
“仙子!”萧林眼尖,已经看见了悄然走进来的赵雪漪,几名士兵循声望去,都起身行礼。
“今天精神这样好,看来伤势是没什么大碍了。”赵雪漪笑道。
萧林拍拍胸口:“那当然,我从小身子骨就结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赵雪漪接过芳琴递过来的药:“不过药还是要喝的。外敷的药你不必再用了,这些都是固气补血的药,快趁热喝了。”
萧林连忙道:“仙子,这些珍贵药材,今后还是不要随便给我们这些人用了,仙子你自己留着吧。”
“我留着有什么用?再珍贵的药材,不用来治病救人,岂不还是一堆无用的草根树皮?”赵雪漪将那药递到他面前:“快喝。”
“多谢仙子。”萧林眨眨眼,接过药碗。
赵雪漪秀眉微蹙,这几天她给将士们换药送药,他们一个个却都是一样的千恩万谢,救伤治病这等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难道对于他们真的就是这样大的恩惠吗?
“仙子……”门口忽然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赵雪漪循声回头,只见是一名和萧林年纪相仿的小兵。“仙子,你可不可以去看看我哥哥?”他的声音有些畏缩,似乎鼓起了十二分的勇气才敢对赵雪漪开口。
“好,你等一下。”赵雪漪一点头,又向萧林叮嘱道:“好生休息,两日之内不许干重活,不许参加训练。”
“是,仙子。”萧林笑道。
赵雪漪起身随那小兵出去,一面问道:“你哥哥怎么了?”
那小兵的声音蓦地有些哽咽:“那日哥哥受了内伤,军医看过了又说没有药材,拖了好几日,越来越严重,今天早上都吐血几次了。”他指着几步之外的一座营帐:“就在这里。”
“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早一些来告诉我。”赵雪漪道。那小兵连忙点头,抢在头里撩起帐帘让她进去。
营帐中躺着一名脸色苍白的士兵,此刻用气若游丝来形容他丝毫不过。那小兵两步跨过去,俯身在他哥哥耳边道:“哥哥,你快醒醒。”
他哥哥缓缓睁开了眼睛,张了张嘴:“苏里……”
苏里的声音带着急切和希望:“哥,雪仙子来了,你有救了。”
他哥哥的眼睛转了一下,正看见俯身下来的赵雪漪,当下便是一惊:“仙子……”
苏里殷切地望着她,声音里带着哭腔:“仙子,求你救救我哥哥,我只剩下他一个亲人了……”
赵雪漪蹲低身子一搭脉,轻声道:“不要紧,你会好起来的。”转头向芳琴道:“芳琴,来帮我扶住他。”
芳琴依言扶起他身子,赵雪漪在他身后坐下来,运气出手,连拂他背后三处穴道,掌中劲气一吐,缓缓将真气送了过去。
苏里在旁看着,见她点穴的手法很是特别,格外优雅,却又无比迅捷,几乎看得呆住了。赵雪漪脸色微沉,而他哥哥的前额渐渐渗出了汗珠,脸色也由白转红。忽然赵雪漪一掌击在他后背,他顿时哇地吐出了一口鲜血,苏里急叫了声:“哥哥!”俯身一看,那血竟是墨色一般的黑。
赵雪漪道:“放心吧,他将这淤血吐出来,暂时不会有性命之虞。”
苏里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不停地磕头:“多谢仙子救我哥哥。”
赵雪漪连忙扶起他,回头看了一眼他哥哥,芳琴正扶他躺下。赵雪漪拉过苏里低声道:“他只是暂时保住性命,但仍是需要药材调理。军医说你哥哥需要的药,是不是灵龟草?”
苏里想了想道:“军医说的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赵雪漪眉头一蹙:“这不是什么名贵难得的药材,怎么会没有?”
“大营里确实是没有,”苏里小声道,隐隐似乎有些不满。“御医那边才有。”
赵雪漪略一沉吟:“我来想办法。”
她说着就要往外走,苏里忙道:“仙子!你千万不要去找御医,那样更加要了哥哥性命不说,还会连累你。”
赵雪漪出了帐,向芳琴道:“你把剩下的药送去给昨日那几名将士。唉,军中伤亡本不至如此,伤兵却都是叫这些无德的御医误了性命。”
“郡主,他为什么说你去找御医,更加会要了他哥哥性命?”芳琴甚是不解。
赵雪漪却没有回答她。“你去吧,灵龟草我来想办法。”
帅帐外把守的亲兵见来的是赵雪漪,虽知王爷正与两位将军商议军机,却根本都未加阻拦。赵雪漪撩起帐帘,一只脚刚跨进去,就见帐中三人同时转过头望着自己。她心中一惊,脱口道:“对不起……”待要转身出去,耶律宁忽道:“雪漪,有事么?”
赵雪漪心知此事不能再拖,当下转身走进来:“宁哥哥,军中缺医少药,这事你知道吗?”
耶律宁却沉默着垂下了头,连萧铁奴和萧书阳都面有惭色。
“你们知道?那为何不禀报皇上?军中很多战士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自己军队大营中!只是因为……”
“雪漪!”耶律宁忽然打断了她,“这件事情不止发生在虎翼军中。”他摇了摇头,脸上的神情满是无奈。
赵雪漪见了他这神情,心中已是明白了。她神色呆了呆,垂首低声道:“对不起。”转身就要出帐。
耶律宁见到她眼中的失望,心中顿时像被一根针蓦地刺了一下。他突然觉得,把她带到这里来是个错误,他实在不该让她的眼睛看到这些他自己都不愿看到的东西。
“王爷,”萧书阳小声道,“郡主她……”
耶律宁摇摇头,向萧铁奴道:“将军,你继续说。”
傍晚天色渐暗,天空中阴沉沉的,似乎又在酝酿着一场大雪,士兵们都将战马牵入了营帐中避寒。
萧铁奴刚刚离开,耶律宁吩咐传膳,叫萧书阳也一起留下来。萧书阳笑道:“王爷,我去请郡主过来。”然而他刚刚站起身,只见芳琴急匆匆地撩起帐帘冲进来,蓦地扑到耶律宁面前,神色甚是焦急:“王爷,郡主她……她午间出去采药,到现在还没回来……”
耶律宁一听如遭雷击,霍地站起身来,抬脚就要往外冲。萧书阳急忙追上去:“王爷,天色暗了,今晚恐怕要下大雪,我带青虎营将士随你去找郡主。”
耶律宁沉吟道:“你和萧将军守在这里,谨防金兵来犯,当此之际,虎翼军不能再给三哥五哥他们留下话柄。”
“王爷!那郡主……”萧书阳急得直跺脚。
“我去找。”不等萧书阳再多说一个字,耶律宁已经大步流星地冲出去。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风势越来越狂暴,吹打在这山谷之间,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声。耶律宁晃亮火折,可是微弱的火光在这肆虐的狂风面前,只是苟延残喘了片刻便熄灭了。前两日雪漪说夹山西北面有一处山谷,只有里面还生长着些植物,应该就是这附近了。可是即便她没有找到草药,也不会这么长时间不归,莫非她真的出了什么事?莫非又有金兵偷袭,发现了她?还是她失足掉到了什么山崖下面?
耶律宁越想越是着急,越着急更忍不住越往坏处想,无端端地急得他一身冷汗。天已经黑了,雪漪一个人在这深山老林里会害怕的。耶律宁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掠过那些枯藤枝桠。他再也不暇多顾,高声叫道:“雪漪!雪漪!你在哪里?”
这树林深处黑黢黢的望不见头,回答他的只有呼啸悲鸣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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