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越来越近,近的梓玥可以看清那站在画舫前方女子的面容,弯弯的柳叶眉,闪着神采的一双丹凤目,琼鼻小巧而挺秀,菱唇娇艳欲滴,微带着古铜色的皮肤凸显出女子的健康。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千代暝会突然停止抚琴,但是女子丝毫没有懊恼,满脸仍是觅到有情郎的狂喜和兴奋。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也消失在远处的青山后,绯水上也渐渐忙碌了起来,河道两旁陆陆续续地亮起了灯火,明黄的灯火倒映在水面上,随水摇曳,温暖地晕开。画舫缓缓进了内城,堤岸两旁,白天忙忙碌碌的商客们渐渐散去,只余游玩赏夜的人们,有袅娜娇羞身着罗裙的女子,也有手摇折扇风度翩翩的公子。一弯明亮的上弦月静悄悄地上升趴在柔嫩的柳枝上,似在窥视这旖旎夜色下即将发生的一切,如梦似幻。
梓玥千代暝并不想招惹他人,怎奈因为只是一般的画舫,加上进了内城的河道,本就行不快,现在船多拥挤,美丽绯水上的夜生活才开始,更是难行一步了。
豪华的画舫很快就行至梓玥所在画舫的边上,那女子纤细高挑的身影还在船头,见着了千代暝玉树临风的立在梓玥的身边,眼神里闪过细微的不快,女子团扇轻摇,娇滴滴的开口:
“公子方才的琴音真是美妙动听,让小女子不禁沉迷其中,竟然无意唱和了起来,还请公子见谅,听公子的琴声就可知道公子是喜琴之人,小女子正好也对古琴小有研究,可否请公子移步上船指点一二。”
梓玥听着这女子所言有些好笑,无意唱和?分明是有意的好吧,难道不是想故意突显自己美妙动听的歌喉博得千代暝赞赏?可惜,只要是微懂音乐之人都可以听出,刚刚的唱和简直是败笔。
梓玥转头看了看千代暝,清浅笑意还留在嘴角,只是那入鬓的剑眉轻轻皱了起来,显然对面前的女子没有好感,真挚的给面前承情相邀的女子一礼:“多谢小姐抬爱,但是在下并非喜琴之人,刚刚这首只是因为心爱之人喜欢才奏之。”
什么,豪华的画舫上,女子的芙蓉面在昏黄灯火的照耀下有一丝扭曲,她愤恨的朝千代暝身边的梓玥打量一眼,千代暝说的那句“因为心爱之人喜欢才奏之”实在是打击到她了。她一个贵女,金枝玉叶,何时放低面子这般没有尊严的邀请一个男人上船,他竟然还不答应。岂有此理。忍吞下怒气,女子再次放低了姿态:“所谓在外都是客,那小女子可否请公子上船一叙,聊些公子喜欢的事情?”
千代暝抱歉一笑,不经意的笑容简直让人觉得有一种百花齐放的感觉,他又朝着梓玥身边迈近一步,宠溺的轻抚梓玥的秀发,带着清凉的手指触碰到梓玥的额头,梓玥不由的发出一声轻笑:“小姐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可是今日在下不接受任何的邀请,因为在下今日要陪自己心爱的女子。”
梓玥听着千代暝这样一说,眉眼弯弯,开心的绽放两朵可爱的小梨涡。
可是对面的女子面子却是挂不住了,清白交加,好不精彩。面前这个男人,她低声下气的邀约了两次,都被当面拒绝不说,竟然还是因为身边这个毛还没长齐的小丫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可是再看了一眼绝世风华的千代暝,她不舍放弃啊!不行,她从小要什么没有,就是想要天上的月亮,也要叫人上天把它摘下来,今天这个男人也一定是她的!
这么一想,她看向梓玥更多了一份敌意和恼怒,实在不行,软的不来来硬的!暗暗在心中打好算盘,但是或许这个女子败就败在这里,她也不事先调查调查千代暝是什么人,会这样让她摆布?
女子身边的小丫鬟一瞧见自家的小姐受委屈,也不愿了,你说这小姐脸皮厚也罢了,这丫鬟也狗仗人势。小丫头一叉腰,语气颇不善:“你们这个两个没见识的,可知道我家小姐是什么人,说出来吓死你们!”
傲气的抬起下巴,小丫头指着千代暝愤愤:“告诉你,我家小姐邀请你是给你三分薄面,你居然还敢不领情,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今天要想你这个心上人好好的,就得上我家小姐的船,否则你们二人一个都别想好过!况且,如公子你这般的俊美倜傥,与这个黄毛丫头的在一起,不觉得可惜吗!自问,她哪一点比得上我们小姐!要才华没才华,要容貌没容貌。”
梓玥有些哭笑不得,向来都是弱女子遇上恶霸,今天却让他们美男遇上恶女!这世道,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之前那个女子说的她都可以不计较,但是这个丫鬟刚刚说的一番话,可真让人忍不得,她再一无是处,也没有这个小丫鬟说的这么差劲吧!
千代暝也因为这小丫鬟的一番话剑眉轻皱,往前一步,左掌暗中聚气,千代暝虽对人随和、温润和煦,但并不代表他不会动怒,何况,这个小丫头还是针对的梓玥。
梓玥轻拉千代暝的手臂,抬头朝着他一笑:“暝,这次就让我解决吧!”梓玥虽然有修养好脾气,有时也有些懦弱,可是即使在这个类似于古代的天齐,尊严也不是这样让人践踏的,这次,她就要自己争回一口气,站在千代暝的前面。
千代暝紧盯着梓玥的深蓝色凤目掠过一抹锋芒,修长的身躯朝旁边迈了一步,给梓玥让开了路。
湖绿色裙衫的衣摆伴着映着灯火的夜色摇摆,在夜晚的绯水里投下一抹剪影,被周围经过的画舫荡开,银辉闪动,与天上的一轮弯月呼应。
自信的朝对面的女子和丫鬟挑挑眉:“听你们主仆的意思,是觉得小女子一无是处?那小姐既然才貌兼备,可敢和我比试一场?”
对面的女子显然也是一高傲的主儿,好胜心极强,从小到大,她还没有输给过谁,当下一声轻哼:“这有何不敢,若是本小姐赢了,这位公子便要上我的船!”
“若是小姐你输了呢?”梓玥反问。
“本小姐不可能输,若是真的输了,本小姐自会自行离开!”
“这可是小姐自己说的,现下周围这么多画舫,大家可都听见了。”
女子声音带着不屑“本小姐说话自然言出必行!”
梓玥点了点头,扬起黑玉的眸子:“方才小姐歌声清脆缠绵,我们就比试唱曲如何?一人一首,就让这周围画舫里的人来评判。”
“小丫头,你确定要比试唱歌?那你今天可是输定了!”女子心中无比自信,骄傲的昂头,朝着边上的丫鬟耳语一句,不一会儿,小丫鬟就端着一把古琴出来,轻放在甲板上。
女子螓首低垂,纤纤十指至于琴弦之上,一阵清脆叮咚,古典优雅的琴曲就从指间流泻了出来,舒缓的前奏过后,女子的声音飘渺低缠飘入人们的耳中,就像清凉的夏风拂面。
这首曲子梓玥也知道,是与《秋水》并齐的《佩兰》,这时候演奏这首曲子,意图明显,她是想用这首曲子故意讨好千代暝。女子的声音柔软,一片缱绻都在这首词中,古琴的配曲也矜持娇柔。
周围画舫中人皆因这呢喃如春风的曲子探出头来,走到甲板上,望向他们这边,许久,一曲结束,画舫外观望欣赏的众人一片片赞赏声,如此柔如春水的女子,如此绵如春意的曲子,仿若雨中江南,真真叫人痴醉!
女子站起,像周围画舫中人高傲的一笑,随后挑衅的看向梓玥,身边的小丫头更是朝梓玥翻了个白眼,幸灾乐祸道:“自不量力!”
周围画舫的众人现在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梓玥的身上,瞧着她怎样应对,不得不说,刚刚这个小姐一曲《佩兰》却是上乘佳作。
梓玥被这样挑衅后也不恼,黑玉的水眸扫了一眼绯水上看热闹的众人,盈盈的眼波里溢着自信的光辉,最后把视线落在千代暝身上,樱红的小嘴翘起好看的弧度。
深吸了一口气,在这柔和的月光下,在这明黄的灯火中,梓玥缓缓闭上了那双扬着神采的双眸,空灵澄澈的声音随着这夏日的凉爽柔和飘荡起来:
有声音重复呼唤
印刻下永恒誓言
那些尘封多年的景象,展现眼前
谁又在拨动琴弦
那旋律不曾改变
……
悠扬的声音在绯水上荡开,在人们的心中激起一波一波的涟漪,由起先的柔和低吟慢慢变成低沉忧叹,后来转为磅礴昂然,惊涛骇浪好像就生在了这歌中,人生得意失意也似在这歌中体验一回!
空与我江山无限
留不住知己红颜
王者路又有谁陪伴,携手百年
天涯路与谁走遍
远离那权力烽烟
惟愿此生魂梦相连,月下花前
……
一段终了,千代暝已坐立于古琴前,半刻,一声低沉琴音飞出,千代暝开指随着梓玥的歌声抚琴。从低吟到幽叹,细声震处几不可闻。和着梓玥的如梦似幻的歌声,突然琴声激昂再起,慷慨之声绕梁不绝,铮铮的琴声和清亮的歌声配合的天衣无缝,铺天盖地,飘进了每个人的心里,绯水上的众人为之震撼!众人似沉浸于无止境的悲伤之中,痛彻心扉,转而似来到战场,处处戈矛杀伐。琴曲大起大落,大开大合,由悲到痛到愤慨怒意!由不舍到绝望无可奈何!由徘徊到铿锵坚韧!
命运谁能违抗
前进路上总有太多风浪
牢牢紧握双手
碧落黄泉,一起闯荡
任凭天高地广
拥有彼此,人生共走一场
踏遍绿水青山,
神仙不及,尘世鸳鸯
谁笑痴狂……
终于,当琴声的最后一个音节结束,当歌声在绯水中回荡,原本热闹非凡的绯水却静的出奇,愣怔的众人还沉浸在方才那歌声琴声中,唏嘘短叹,黯然神伤……
——————————————————————
文中的歌是莫明棋妙的《且试天下》,歌词写的很好,歌也很好听,大家可以去听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