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时光如飞箭,几日一过,梓玥便决定出发离开上方山庄。
景香园里,小冰边哭着边给梓玥收拾行李,小丫头眼睛红红的,满脸的不舍难过:“小姐,您就不能过一月再走吗?小冰实在舍不得您!”
梓玥坐在桌前,收拾着几本常看的医药宝典,笑着看了一眼小冰:“小冰,要知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即使我在这里再呆上一个月,那一月之后我还不是要离开?”
“小姐就知道调侃小冰!”小丫鬟哼了一声,但转瞬声音又凄凄切切起来:“小姐,听说顾家在郢都,离洛城可远了,这一路上没有小冰的照顾,您可要多多爱惜自己的身子,千万别生病了!”
梓玥来到小冰面前,调皮的向小冰眨眨黑玉的眸子:“知道了,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若是我再回到上方山庄,小冰还没有成亲的话,我就为小冰觅个良人如何?”
小丫头的脸羞红,白了梓玥一眼:“小姐,就你会笑话人!”可是这句话一说完,小丫头的眼眶竟然泛起红来,自小无父无母,被人贩子拐卖,若不是运气好被上方山庄选中,派来伺候梓玥,现在小冰的生活哪有这么幸福,如今,最疼爱她的小姐要走了,她能不伤心吗?
梓玥一见小丫头要哭,连忙拍拍她的手:“好了,小冰,我又不是不回来。快帮我把行李收拾好。”
正说着,步龚小师弟风风火火地跑进来:“师姐,微生公子已经准备好了,叫我过来崔你呢!”
梓玥点点头,万分不舍的最后看了这个她住了将近一年的景香园一眼,拿上小冰给她收拾的行李去了上方山庄的大门口。山庄门口,挤了一群人,三怪,花蝴蝶站在中间,身后跟了许许多多的小厮丫鬟。
认真地听完三怪给她的嘱托,梓玥与花蝴蝶挥手与上方山庄的一众人等告别。
沿着下山的小路,梓玥一个劲回头看,她心中憋闷,昨天晚上,小冰还兴冲冲地告诉她千代暝回到了山庄,今日几乎一山庄的人都来相送,唯独没有见到她最想见到的人。低垂着头,梓玥心中酸不溜秋。
花蝴蝶将两人的包袱扔给身边随行的两个护卫,双手抱胸,与梓玥并排走着,艳丽袍服的腰间,三把做工精细镶着青金石的小匕首在暖阳的照射下,闪闪发光,他瞧着梓玥一步三回头的样儿,媚眼轻轻一挑:“表妹以为他还会来送你吗?”
梓玥不睬,花蝴蝶从来就没什么好话,沉默间,她再一次转头,云霄山顶上恢弘的上方山庄气派异常,歇山式飞檐上的琉璃瓦如波光粼粼的湖水,煞是好看。可梓玥怎么看也没有多出一个人影,落魄加上失望,她没想到他竟是做到了如此决绝的地步,也罢!感情这种事,本就是断了就老死不相往来的事儿。再也不抱希望,梓玥垂着头闷闷地跟着花蝴蝶下山。
随着离山脚越来越近,高耸的云霄山把巍峨的上方山庄最后的一角也遮盖住,行在梓玥身后的花蝴蝶丹凤眼往身后上方山庄的方向瞟了一眼,冷哧一声。瞒得过梓玥的眼睛还能瞒得过他的,飞檐后那飘飘的月牙袍除了是那个人的以外,还会是谁的,但是别以为他那么好心会告诉梓玥,欺骗他的表妹又害她伤心的人,他绝不会原谅!
一路上,花蝴蝶哼着不知道哪里的小调,梓玥板着脸一言不发,一个多时辰后下了云霄山。山脚,花蝴蝶像上次一样早就备好了马车,马车外表朴素简洁。上了马车,马车内却是极尽奢华,楠木的矮脚桌,两旁是云锦的软垫,马车内壁上还有橱柜的夹层,掀开夹层的盖子,里面藏了好些上好的酒酿和蜜饯,旁边的暗格里随意的堆着些崭新的书籍,显然是新购置不久,抽出几本来,是梓玥最爱的奇人异事,神话传奇和医药医典。
有些惊奇,梓玥捧着书疑惑地抬头看了看对面好整以暇的花蝴蝶,惊奇的眼神好像在说:是怕我旅途无聊买的吗?那你又怎么知道我喜欢看这类书籍?
花蝴蝶不经意的拿起肩侧落下的一缕发丝,在修长的手指间环绕,如画的精致五官荡起笑意:“表妹,别这样看着表哥,表哥会不好意思的,这些书可都是表哥喜欢看的。”
刚刚升起的一点点感动,瞬间被花蝴蝶的这句气人的话给抛到了九霄云外,梓玥气愤地把书塞进暗格,大大的还了花蝴蝶一个白眼。
外面的护卫扬起马鞭一声大喝,两匹骏马就撒开蹄离开了山脚,驶入了前方的官道。
——————————————————
千代暝静静立于飞檐之上,风姿飘然,玉树临风,那被风吹起的月白袍衫翩翩欲飞,如临凡的仙君。
剑眉入鬓,但是眉心却有淡淡微不可查的皱痕,他还是忍不住来了,亲眼看着梓玥一步步离开了上方山庄,离开了他的保护范围。
考虑众多,他还是决定让梓玥与微生明一起提前离开上方山庄,他们离开的消息已经被他封锁,除了上方山庄众人,无人知晓。对外、对顾家的人,梓玥仍在上方山庄之中,仍在他的保护之下,这要减少他们旅途中许多危险和麻烦。待到一个月之后,顾家的人来接梓玥,就算暴露,他们差不多也该到郢都了。
急速地转身,惊鸿一跃,月白袍如白色流光一闪,千代暝已经落在了地上,运起内力,轻移脚步,只余身影滞留,千代暝早已经消失在原地。
轻轻推开闲庭居的大门,没多久就入了闲庭居里的密室,放轻脚步迈入,拨开珠帘,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坐在床边,眼神哀伤痴迷地怔怔瞧着床上躺着的美人儿。
千代暝上前,恭敬叫道:“师傅!”
老者并没有答理,眼神还是落在床上的人身上,满脸的皱纹如他经历的沧桑般纵横交错,眼睛浑浊湿润,抬起粗糙的手指慢慢地抚上床上美人儿细滑的脸,褐色的手皮与女子莹白的脸部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口中喃喃:“静儿,静儿!”
千代暝一直立于老者身侧,很久很久过去,也不知道是几个时辰,老头终于站起身来,用褴褛的衣袖抹抹脸上滚落的泪珠,撩开珠帘出了内室,千代暝默默跟随。
老者坐在桌边,方才脸上极度悲痛的神情已经消失,换上的是一脸的冷漠和疏离,仿若看破红尘的得道仙人,哪里还是方才的痴情老者,他淡淡瞟了一眼身侧的千代暝,执起桌上的茶杯轻轻饮了一口。
“暝儿,你来了!事情可有办妥?”
千代暝双手背于身后,绝世的脸庞上淡漠的神色比老者还甚:“师傅交代的任务,徒儿哪敢不从,自当是尽心尽力做到最好。”
老者脸上有一丝动容,脸上的冷漠融化了不少:“暝儿,能别这样和师傅说话吗?”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徒儿哪敢,徒儿可是一刻没有忘记师徒之间的礼节!”千代暝深蓝色的凤目中寒芒盛放。
老者叹了一口气,无奈至极,放下茶杯,再也喝不下一口:“你还在怪师傅逼你做的决定?”
“徒儿不敢,若不是师傅,徒儿哪里会有今日!”
“暝儿,就不能原谅师傅这一次吗?师傅也是逼不得已啊!”老者动容地看着千代暝越来越冰寒的俊脸。
千代暝身侧双手紧攥,森森骨节清晰的映出,指甲镶进了手心,也减不掉他心中此刻的埋怨和痛苦:“师傅也会逼不得已?!徒儿真是佩服,天下竟然会有拿自己亲生女儿要挟别人的父亲,这个别人还是他的徒儿!徒儿真是为了师傅感到自豪!”
“这……暝儿,不是你想的那样!”老者急于解释,这个天齐大陆谁都可以不理解他,但是唯有他收的这个唯一的徒儿不行。
“不要告诉我不是这样,竟然你可以拿怡儿的性命威胁徒儿,与徒儿做交易,现在就没有资格在这里狡辩,师傅,你是她的父亲,你可以救她,但是你偏偏不救,你要让徒儿与顾夫人联谋。现在我做到了你与顾夫人约定的一切,让顾梓玥识体成才,将她安全送出上方山庄,甚至保证她回顾家一路上的安全。你难道还不肯救怡儿吗?”千代暝声音极少显现出嘶哑,他盯着老者纠结地眉眼。面前这个冷心冷面的人还是那个对他和上方怡和蔼可亲的谋仙居士吗!此刻,他的决绝和犹豫让他不敢确定。
“暝儿,你听我说,怡儿是为师与静儿唯一的血脉,我又怎么不比你心疼,静儿产怡儿时难产,让怡儿一出生就患病,师傅是杏林人世,在怡儿出生之时,就知道了她的病况。定是难活过双十年华,怡儿十八岁过后,为师就开始为她用药物调理,可是再好的药物虽可以辅助她的身体,但是抵御不了命数的裁决,我为怡儿算过卦,即使能够过了双十年华,也性情不再。暝儿,你从小便睿智,应该明白,你师姐昏迷两年,就算师傅再把她救回来,也不会是你原来的那个师姐了!”
千代暝身体一僵,他何曾不明白师傅说的意思,他又何曾不明白师傅奇妙的本领,世人知道谋仙居士武功盖世,却不知道算卦才是他真正的绝世才华,一卦一生,就是一卦就能知晓一个人一生的命格。当然这种一生卦却是不可以随意使用,生卦会减少人的寿命和青春。当初就是因为给上方怡算了一次生卦,才致使他耳顺之年而耄耋之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