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茗娴是警校毕业,她所受的教育教会她,这个社会是法治社会,任何人做任何事都应该用法律来衡量对与错,不合法的,一律接受法律的制裁,不能仅凭个人喜好妄评对错。
方大伟学历不高,自肆没被洗脑,坚称法律只是工具,可以成为好人用来惩治坏人的工具,也可以成为坏人用来压制好人的工具。而往往是坏人更善于利用这个工具,因此,好人受合法欺压渐渐变成一个严重的社会问题。
方大伟还为此举了几个引起公愤的例子。
例1:某人因提款机出错,拿了十几万块,被判无期徒刑。可是真正出错的根源:银行和提款机制造商却没受到任何法律制裁。此事最后因引起公愤,这才改判了。在法律面前,弱势群体永远弱势!
例2:同样是贪污,有人贪几个亿,被判十几年,还是缓期。另一个人贪了几十万,却被判无期徒刑,还差一点被枪毙。同人同罪不同命,只因后台软与硬!
例3:某人捡了一玫钻戒,以为是假的,当场扔掉,竟被判赔偿失主几万块。法庭的说辞是,捡到人家失物保管不当!你丢东西不用赔,我没拿你的东西却要我赔!
例4:某人乘坐公交车,下车的时候见到一个老太太摔倒,便好心去扶,并叫车将老太太送往医院,还借给老太太几百块钱,却被告是他撞倒了老太婆,要他赔偿一切损失。虽然有现场的人出面替此人作证,说是他亲眼见到老太婆不是此人撞倒的,人证在此,法官却置若罔闻,直接判一个“按常理论,要不是你撞倒人家,你去扶他干什么?去扶了也就算了,扶她坐起来你就走啊,你竟然好心叫车送老太坟去医院,还借钱给她?你这不是心虚吗你?”法律在此法官的手里,已经变成了践踏人性的工具!
方大伟还要举例,却被蔡茗娴制止了,她说,这些只是特例,不能以面概全。方大伟说,这些特例都是具有代表性的特例,其影响力极其深远,它将造成不可挽回的不良影响。
“试问,现在你看到一个老太婆摔倒在路边,你敢去扶吗?”方大伟问。
“我怎么不敢?”蔡茗娴愤然道,“身正不怕影歪,我怕什么?”
“好,那你今天怎么把证物都交给人家了?既然你如此大义凛然,怎么不坚决抵制这种明显违规的行为?”方大伟质问道。
“我……”蔡茗娴小脸涨得通红,“我的权力太小,我只是一个证物室管理人员,我能做什么?”
“就算给你当海东市公安局局长,你又能如何?市委书记的儿子犯法,有人替他出面捞人,你打算怎么办?硬扛?还是妥协?”方大伟继续质问。
蔡茗娴一愕,哑口无言了。
半晌之后,她才愤然说道:“所以我说,我希望我们国家的法律进一步建全,增加约束当大官的条文,让弱势群体不要再受太多的冤屈。”
方大伟嘿嘿冷笑:“蔡大小姐,你的这个想法很好,也很可爱。你可能忘记了一件事,制定法律的人是谁?是经常受冤屈的弱势群体吗?你以为有人会头脑发热,制定约束他自己的法律吗?要是有这个觉悟,他们早就制定了,何必等到现在?这才是本质的问题。”
蔡茗娴气得满脸通红,却又找不到反驳的话。
方大伟认为,法律当然不可废弃,但是也不应该太过于依赖这种随时被人操纵的工具,应该增加某种惩罚手段,以建立新的社会秩序,这种手段类似于“神旨”,也就是神的旨意的意思,跟“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有些类似,但是更为严历,更为立竿见影。
蔡茗娴冷笑道:“方大少爷,你是神吗?还神旨!笑话。要是神这么厉害,这么神通广大的话,怎么不把这世上所有的坏人统统消灭?让人们过上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所谓的神,也只不过是口头上的神,骗骗天真无邪的未成年人罢了,像我们成年人,免疫力太强了,神的论调已经不起作用了。”
方大伟道:“我相信举案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蔡茗娴道:“我相信法律是公正的,无私的,没有法律,秩序将会崩溃,社会将会大乱。”
方大伟反问:“丛林里有法律吗?可我却没见丛林里的秩序崩溃过?狮子照样跑,蚂蚁照样爬,飞鸟照样叫,猴子照样跳。别说丛林,就说古代吧,法律没出现之前,人类还不是照样生活?”
蔡茗娴觉得方大伟有宗教偏执狂的倾向,提醒他不要成为宗教的狂徒。方大伟却觉得蔡茗娴是现时教育体制下的产物,提醒她不要成为某阶级的傀儡。
两人越说越快,越说越激动,针锋相对,唾沫横飞。
两人的知识结构都分别花了十多二十年时间点点滴滴地积攒而成,又岂能在旦夕之间被他人攻陷?每个人都在坚守着自己的信仰阵地,寸步不让。只要自己的信仰阵地被故陷,便意味着自己十多二十年来所以为正确的东西竟是如此不堪一击,谁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情景。
眼看着两人越说越僵,面临翻脸的边缘。
正在这时候,方大伟大腿突然一阵颤抖,放在右边裤袋里的手机来电了。
“等等,我先接个电话,”方大伟迅速掏出手机。
扫了一眼手机屏幕,方大伟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那是家里的电话号码,父母亲没事是不会打电话给他的。本月初,方大伟刚刚寄了几千块钱回家,钱也确认收到了,肯定不是钱的问题。既然不是钱的问题,那就是说,家里发生了什么大事了,或者又是那个令他烦不胜烦的话题。
手机还在手里颤抖不止,根本没时间给他猜测,赶紧按接听键。
“喂——”
“……”
“妈,怎么又是这事,行了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我知道怎么做了。就这样了,我现在很忙。”
“……”
“什么?!”方大伟大惊失色,迅速看了一眼坐在对面还在气得满脸通红的蔡茗娴,想走开找个方便的地方通话,转念一想,却又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