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是在外面漂泊的人,方大伟理解张文浩此刻的心情。在外漂泊的人对于家里来电总是有着矛盾的心理,既盼着,却又害怕着。盼着什么?当然是盼着听到亲人的声音;怕什么?当然是怕传来不好的消息。
方大伟拍拍张文浩的肩膀,安慰道:“别急,现在母大虫肯定正在午休,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既然已经发生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再说,你家距离这里也不算近,最起码要坐五六个小时的车程。你说说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看看大家能不能帮上忙,或者急需现金支援什么。”
张文浩深深吸了几口气,渐渐镇定下来,他想了想,说道:“前年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家乡征地搞开发区吗?”
方大伟点点头,嗯了一声,凝神静听。
陈文茜插嘴道:“征地?八成又是官商勾结,欺负咱老百姓的故事!”
方大伟脸色一沉,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吓得她赶紧捂着嘴巴,不敢再乱说话。
张文浩道:“开发区第一工程已经开工一年多了。第二期工程在半年前正式启动,我们的小村庄范围被划定为开发区第二期工程用地,所以必需拆迁。可是开发商指定的安置区太偏僻,而且都是简陋的工棚,再加上相关补偿款项根本没到位,谁愿意搬迁?于是,这些开发商便通过政府强力部门将我们村的自来水管切断,将我们村的电力切断。”
原来是典型的暴力拆迁!
众人静静地听着,心情也渐渐沉重起来。
以前,类似的暴力拆迁案只发生在各种媒体的新闻频道里,并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或者身边的人身上。没有彻肤之痛,感受不到那种无助的感觉。以前在新闻媒体上看到类似新闻,虽然也很气愤,但也只是气愤那么几分钟,然后便将这些与自己无关的事遗忘了。现在骤然听到身边的人讲起,这才突然感觉到,原来这种事距离自己是如此的近,几乎可以闻到浓浓的硝烟味。
小乔关切地问:“那……现在怎么样了?”
张文浩望了她一眼,说道:“村庄断水断电之后,大家只好点蜡烛和挑水喝。可是后来,开发商竟然象挖护城河一样,用工程机械在我们村庄外围挖出一条三四米宽,四五米深的壕沟,把我们村庄圈了起来。唉,老天都助纣为虐啊,壕沟刚刚挖好,大雨便倾盆而下,壕沟里迅速注满了水。我们村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座没水没电,无法出行的孤岛。”
大家的眼里慢慢喷出火来。
在开发商面前,人们显得是那么的无助。其实开发商只所以这么猖獗,完全是因为当地政府在背后默许,甚至是大力支持。这种现象到处都是,根本不是什么秘密。只因开发商手里有的是钱,在钱的作用下,政府官员自然粉骨碎身,在所不辞!否则,如此无法无天的事,恐怕还没开始上演呢,开发商早就被当地的政府部门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连渣都不剩了。
张文浩见大家都很关心事态的发展,心里颇为感动,于是继续讲下去:“后来,他们又趁着夜黑风高之际,从岛外面抛进大量毒蛇。那些毒蛇很快便出现在居民们的楼梯下,墙角下,桌子底下,炉灶后面,有的甚至半夜爬到温暖的被窝里,吓都吓死人。有两个小孩被毒蛇咬伤,幸好村民们拼死搭起简易的桥梁,越过护村河,送到镇医院进行抢救,总算没闹出人命。后来,村里全部出动,展开捕蛇行动,一天之内打死了两百多条。可是大家都知道,这些无处不在的毒蛇是不可能被完全打死的。后来,由村长牵头,将村里每户人家的农药和喷雾器全都收集起来,组织大伙儿进行地毯式喷洒农药,毒蛇才渐渐销声匿迹。不过,每个人都知道,开发商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一定会想出更可怕的逼迁招数。现在,全村人生活在无尽的恐慌之中。”
方大伟问:“文浩,你父母亲没事吧?”
张文浩心有余悸地道:“我家的房子有三层楼,我老爸老妈见形势不对,早就搬到三楼居住了,否则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张文茜忽然又插嘴道:“咦,现在不是秋季吗,哪来那么多毒蛇?”
张文浩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放蛇事件是发生在两个月以前,那时是夏季,正是毒蛇电活跃的时候。”
众人正听得起劲,听到陈文茜突然提出质疑,个个满脸怒容。
方大伟怒喝道:“妈的,别叽叽歪歪的,你不开口,这里没人把你当哑巴。要是你家遭遇暴力拆迁,老子马上跑去买鞭炮,信不?”
陈文茜伸了伸舌头,赶紧又闭上了嘴巴。
方大伟转回头,问道:“那你刚才接到的电话……”
张文浩道:“刚才,我接到家里的电话,这才知道事情已经开始进一步恶化了。我老爸说,今天早上有一伙穿着黑衣服的年轻人,大约五六十个吧。每个人手拿着一条一米多长的木棍,通过木板搭成的简易桥梁,进入村庄里,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就像是鬼子进村。幸亏我老爸老妈闪得快,闻声紧紧关上大铁门,躲在楼里,这才没有受到伤害。不过,村里躲闪不及的人便被地伙人毒打了,有很多人被打倒在地,半天都爬不起来,也没人敢去扶,因为一出去,便被那伙人围住狂殴。”
小乔拍了一下桌子,恨恨道:“真是没天理了!”
大家的脸色都非常难看,弱势群体在强力部门面前显得是那么懦弱无助。
现在的内地村庄,那些年富力强的人几乎全都外出打工赚钱了,留在村子里的,不是老人就是小孩,哪有力量跟那些开发商花钱请来的如狼似虎的流氓打手对抗?能避开不挨打已经是万幸的事了。
或许,那些开发商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敢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对付这些老弱的民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