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海牙沉思了片刻,看到那些回回炮由汉军护着已经架设完毕之后。汉军半数继续从事佯攻襄阳的。而蒙古军的战士和汉军精锐也都整装待发,他对身边老神在在的一个回回人笑着说道:“还请阿老瓦丁大师打响第一击为将士们壮胆吧。”
被称为阿老瓦丁大师的西域人自傲的点点头,他慢慢得走向身边最近的一座回回炮,瞄了一会之后,伸手从口袋里掏出几片护手的布,同自己的族人一起将一些黑乎乎的油涂在那巨石之上。此时,他神色变得肃穆慎重。他口中喃喃念叨着向着安拉真主祈祷的音节,轻轻往前走了几步,那里有一根画轴般粗细的小棍子被他拉下,那灰黑色的石块刷得一下冲了出去,在寒冷的北风中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顿时,空气中弥漫起那黑油古怪的味道。
“射火箭。”阿老瓦丁大师轻轻吩咐那些阿里海牙派来懂得回回语能替大师传递消息的蒙古士卒。
“不过是投石机发射过来的石头罢了,你们躲进城墙里。就像往常一般,快。”
城中的守将牛富大声对着士卒呼喝道。
“将军,这貌似和以前的有些不同。”俾将王福在牛富发号完毕之后,小声提醒道。
“我知道,不过现在也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总不能说出坏了士气的话。”话音刚落,石块已经落在城墙上内,“轰隆”一声巨响,这巨大的石块已经削去一片城墙,几十个躲闪不及的士卒被生生得压死在躲避投石机攻击的甬道中。牛富和王福两人面面相觑,刚才那声巨响震得他们双耳轰鸣,神智都暂停了片刻。甚至不少士兵就那样摔倒了,才一炮就有如斯威力。石块滚了下去掉进了护城河,但是他的作用却不像其本身一样掉进护城河就了事了。
这时候,牛富觉得自己被谁拉了一下。“在这样的力量下,再坚固的城池都没办法守住。”王福贴着牛富说道,而且由于方才那发回回炮的缘故并不是很清楚。对面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总算让城中的士卒恢复了对耳朵的控制。
从城墙下的甬道看去,蒙古大军像是蝼蚁一般蜂拥而来。“事不可为而为之罢了,你我尽力就是,别再说丧气之话。”牛富明白自己的副将那意思,但是且不说自己身为宋臣,岂能做蒙狗,不愿投降。就算自己现在投降了,以蒙古人的凶残和血腥还是有可能做出屠城那样的举动,如此怎么对得起,身边的这些为了这座城市守了那么久的将士。向着那些为了守卫这座城市而去世的人又如何交代。两人来不及多说,一轮火箭覆盖在城墙上了。
王福看了自家将军一眼,心中默默下了份决心,自己已经尽过人事了,既然将军要舍身取义,自己最多就当把这条命还恩给将军,死了就死了吧。
“快!快把火灭掉!”打定主意要以死报恩的王福也就豁了出去,他镇定自若的指挥他那一队的将士用泥土和水扑灭城墙上席卷而来的火焰,不过让人吃惊的是那些火居然不能用水灭,水浇得越多火势越猛。“用泥土,别用水。那些蒙古人使了妖术。”牛富看到这古怪的一幕也不及多想,老话说得好火上浇油,那石头说不定涂了油,这一想立马做出了决定。显然这是个正确的决定。虽说这泥土的作用也没有想象中的好,但至少火势一下子小了不少。不过看着那压下去的泥土里不断溢出的火苗,军心却是怎么都盛不起来,那些士卒一想到蒙古人本来就人多势众,而且军队也是劲锐,如今更是得到妖法相助。
这时,看着萎靡不振的军心,已经下好了必死决心的王福走到城墙最显眼处,大声喝道:“我等坐困此城多久了?一年?两年?已经五年了,这五年我们遇到的苦难还少吗?这不都过来了吗?你们那个要是想做蔫包,立马现在就滚出城去。要不是,就别耷拉着一副死样子,我敢丢海誓,要是还有好日子过,老子吃肉,你们绝对不会只是喝汤!你们要是这幅死样子,活该一辈子做罗锅子。”(注)由于王福素来没个正行,大伙先前都不怎么认同这俾将,不过这么一番斥责倒是让大伙都觉得有些面红耳赤。
“弓箭手!戒备!王福!回来!”牛富大吼起来,王福不明所以,但是还是撤了回来。这时几只羽箭顺着北风插到王福方才所在的地方,要不是还是先头几箭,那些蒙古射雕者还在调试准头,估计王福已经遭到不测了。显然王福的险不是白冒的,至少那番话还是有效果的,那些士卒的精气神都恢复得正常得多。而樊城的弓箭手也终于发威了,虽然逆风但是由于地势比较高,还是能射翻几个蒙古人,不过对方显然射艺较为高超,点射之下,有十来个弓箭手被射中了,他们护着伤口闷哼一声,但是尽力得不发出哀号的声响,只是其中最倒霉的直接栽了下去。
“退后五小步,抛射,入甬道。”虽说蒙古人由于阵型站得密集得很,更加得容易被攻击,死得人也更加多。不过城中的情况显然容不得用以命换命,这种奢侈的法子。因此牛富宁可让弓箭手的威力减少,也不要让对方再杀伤更多的性命了。蒙古军又一次顺利的接近护城河,他们十来人一队将木筏放在护城河上,就像黑云盖日一般将整个护城河变成灰灰的一片,显然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对方轻而易举的渡过护城河,直接涌向樊城的城郭。
“射!”牛富自己都压到第一线,拿出视若珍宝的弓箭,对着蒙古军射了起来,而且他的本领要比王福强多了,射一箭略微得挪动一地,免得让蒙古射雕者锁定,不过还是不可避免得中了几只流箭,好在盔甲还算厚实,问题不甚很大。城墙上的士卒有了自家将军身先士卒的示范,射艺不好也奋不顾身得向前投掷所有能杀伤对方的武器。狂风卷过森林一般,吹起一片,吹到一片。就算是射术再差,扔得力气再小,但对着这么密集得攻城队伍没有错失的道理。不少木筏被打翻在水中,那些会游泳得也被随着而来的投掷物砸得半死,不会游泳得更是只能在河中惨叫,这时候木筏都是满的,没有空隙去营救这些人。
不过即使如此那些蒙古还是义无反顾得冲了过来贴近了城墙,这时候又是连着几发回回炮的火石射了过来,砸在城墙上,虽说不可避免得带走了几个自己人的生命,但是还是将城楼轰出一个巨大的口子。蒙古人像是疯了一般从那口子冲了上去。贴身近战并不如蒙古人的宋军只得借着城中完备的守城措施和蒙古军顽强的交战着。城墙中密布的陷阱和闸道带走了这支大约千人左右先锋队的性命。不过由于缺少弓箭手和投掷,蒙古人的后续部队源源不断地涌过护城河,更多的蒙古人涌了进来。
“还要用这个吗?”阿老瓦丁用着回话问着走进他的阿里海牙。阿里海牙摇了摇头说道:“再发射就要伤及我们自己的队伍了,还是免了吧。现在就看阿术的了。”
阿里海牙口中的阿术一脸无奈得看着那个回回大师亦思马因,对于这个腔调奇怪的回回人,他交流起来并不像畏兀儿人出身的阿里海牙那么轻松。
现在他要偷袭东门,要是不和身边这个炮术大师商量好又没办法攻进去,只是怎么让他听明白自己的意思呢,正在犯难间,城中的宋人都向南门涌出,阿术在心中默念一声,大妙。
原来樊城的话天然就两面环水,有着宽宽的汉水做护城河实在不易进攻,只能从东门和北门下手,而刘整所在的南门和西门正是靠近汉水的部分,只是戒备之用,佯攻为主。由阿里海牙主攻北门,不过东门交给阿术偷袭进攻的话就如加上一道双保险,军中的损失也能少上不少。现在估计是城中守军北门已经吃不住了,而只有自己这边攻得不温不火就下意识得防守警惕了。
“大师射两轮。”阿术说完这句话就对着身边的将士说道:“我们冲。”话毕就当先冲了出去。
这一伙蒙古人冲得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加上东门的大伙都已经支援北门了,剩下的被回回炮压制得不敢出门,那些天生就是战士的蒙古人,被得到荣誉的热血给激励,他们可以真正称得上攻城的铁军。他们给了樊城东门的守军巨大的压力。
更由于来得太多太急,再加上勇猛非凡,宋人觉得那些蒙古人就像真被他们的长生天附体一般,从城墙的缺口挤了进来,缺口越来越大,宋人很多的陷阱和甬道都没能用上就退了。
“东门被攻下了。”北门的蒙古军听到了这样的话士气大振,而宋军不自觉得看了东门一眼。只看到真的都是那些蒙古人,不有有些慌乱。战场之上分神岂是一件简单得事情,不少宋军都被砍掉在地。
一时间兵败如山倒。牛富只得收拢队伍向着城内退却。王福清点了人数不过才一百五十几号人。天空一瞬间变得更加暗淡了。
注:蔫包──软弱无能的人。丢海誓──赌咒,发誓。罗锅子——驼背。襄樊地区的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