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哥,你觉得这老小子如何?”獐子慢悠悠得牵着马,随着赵孟锦和桑显足向着太平洲的驿站而去。只不过他脸上挂着那一丝严肃,却让被问的赵孟锦不好敷衍着随便回答。
“你是说这位桑先生?他的确算是大将之才,看到他沿路洒下的记号,还有那不远处布下的几个小陷阱,这都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做得出来的。我看若不是他早就从衣饰和行止上认出我们是宋人,只怕汉升虽老,天下亦难有敌手。不过,你不觉得自己太过于莽撞已经得罪这位老先生了。”赵孟锦始终不如獐子那般放得开,这才刚和对方打了一架就念着要招揽这么一个英豪了。不过嘛,他虽说对于桑老的评价基本正确,但是还是因为误会,高估了不少,这一路的记号是他做得没错。但是嘛,这陷阱还真是于他无关,世道不好,平常百姓家往日放下打野兽的陷阱也顾不上撤掉,也就这么放着。桑老在太平洲附近的路上来来去去没有千趟也有数百趟,自然是对于这些东西清楚无比咯。
“我并无此意。算了不说了,我们还是老老实实赶路吧。”獐子心中未必没有这样的心思,却虎营里边大多都是年纪轻轻的家伙,甚至那些骨干都是獐子当年私塾的学生,虽说年岁不一定比獐子小,但是冲动、缺乏大局观却是整只却虎营的通病,也不是刘彰不想吸收几个老人家稳定一下,时常不受理智控制的却虎营,而是那些怯战胆小、遇敌则退的老军士占了绝大多数,就算是再家有一老,就有一宝。刘彰也不敢在却虎营的人马中随意加入一个老人。这位桑老先生的确不错。只不过嘛,自己先前和对方莫名其妙打了一架不说,言行也不甚庄重。这老头子估计是头痛自己得很,早点招待走就了事。百感交集之下,獐子甚至被赵孟锦和桑显足同时注目过来的目光给盯得有些脸红。
“你们可还有什么要务要忙?”桑显足显然有些语带讽刺得说道,其实他对于二人感观并不差,特别是獐子,虽说觉得对方莽撞了些,但正所谓不打不相识。虽说他老桑头,没出全力,再加上年岁大了,体力自然大大比不上以前,但是靠着一只手就能和自己打个平手,对于这种并不是浪得虚名的家伙,桑显足还是颇为赏识的。不过任谁都不会在冤枉之后有着好心情,所以他的话并不是那么柔和,反而听上去有些刺也是在所难免。
“没什么,让你费心了。”赵孟锦本想说些什么,但是被老桑头的话一噎,什么也想不起来,就只得客气了这么几句。
“老头。”远处有几个驿站卒子打扮得人迎了过来,看着桑显足安安稳稳的骑着马向着前走,他们不由放下悬在那许久的心。要知道他们被师母也就是桑老头的妻子叫醒的时候可是慌得不成样子,就更加不用说看到老桑头地上一等一加急的讯号留在四处,这天不过刚亮,就看着这些预示着及其危险的记号,他们怎能不小心警惕呢。他们本来还想继续没大没小得与平时一般和老头开着玩笑,虽说追踪出来的大家伙都是老头养大的,手中的那几下武艺也是他手把手教的,但是老头平日为人滑稽,也不太注重什么尊卑。所以嘛一群小子都没大没小习惯了。可是看着老头身后那提着刀的刘彰,他们可不会像平日一般,手紧紧握着刀柄,以备不时只需。
“他们不是什么歹人,绛紫衣衫的是一位侯爷,后边那位是伏虎将军刘彰刘叔彦。这几位都是驿站的士卒”老头看着自己的儿郎如此沉闷和戒备就知道是什么引发的误会,打了个哈哈帮两边介绍道。这些士卒不由得好生打量对面的两个陌生人。特别是獐子,对于这两淮大地来说伏虎将军刘彰刘叔彦的名头还是相当响的,基本上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要说这刘彰和自己师傅兼顶头上司——驿站亭长桑显足是乱臣贼子,来人不信,只会自然得想到这不过是一场误会。再说他们也不相信还有人能收拾得了自己的师傅,更别提威逼了。所以看到老桑头还骑着马,就算是衣衫因为打斗有些破损也被这帮小子无视了。上前说了几声“幸会”“幸会”之后,这几个机灵的家伙就借着帮忙拿行李的借口把獐子的大刀给取走了,而獐子是临时起意走人的故而他们手头上没什么多少东西,还能小声讨论这玩意是真的之类的,最后夸得让耳力不错的獐子有些脸红。
“一帮臭小子。”老桑头闷哼了一声,骑着马当先走开了。这些小王八羔子,居然就这么忘记了他这个老头,那把重斧头放着就是没人帮忙拿一下,就知道去巴结人家把师傅这老骨头给忘记了。这时候,一个长得有些矮小的精壮汉子过来说道:“师傅,你的斧头让我代劳吧。”桑显足心中那是一个激动,总算有个小子还没忘记给自己师傅撑撑颜面了,赶忙把斧头递了出去。
只是这下面一句话只让老桑头有拍死对方的冲动,这小子什么人呀,算是老夫看错人了,一个个没心没肺的家伙。转过头骑着马走了。“我不就是说了一句,怪不得这次师傅吃瘪了,衣服上的口子比别人多多了,原来是斧头比人家那刀轻的缘故呀。”那矮壮的汉子一脸无辜地把方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他的同伴看不过去,拉了一把,说道:“好了,好了别开玩笑了,师傅真要生气了呢。我们还是赶紧回去,要不师母要急死了呢。”这句话显然响起了更加多人的响应,这里除了獐子和赵孟锦外的所有人都对他们口中的师母有那么几层畏惧。这母老虎可是整个驿站最厉害的人。不过饶是如此,被惯坏的他们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一路说笑着。这笑声甚至带动了前边一直装不高兴的桑显足。他气量可没那么小,只不过方才是闹闹老小孩的脾气罢了。
“你们回去和夫人那么说……”临近那驿站的时候,老桑头拉过先前向他拿那把大斧的矮壮孩子小声说道。
不过那矮壮汉子表情一变再变,最后更是险些问出声来,不过被老桑头制止了。他也不好多说带着那些还在热闹不停地家伙率先往着驿站报信去了。獐子倒是很想问到底是什么事情让矮壮汉子如此为难,但是考虑到自己来者是客的缘故,也只得噤声不语了。
到了驿站,獐子接过那些家伙把玩的大刀,放好自己马上的行李这才进门。这早点实在是丰厚,几个大饼不说,热腾腾的包子也早已经好好得备上,不过獐子有些疑惑,虽说这些东西算不上什么奢华,但是根据大宋律,他这一级别的武官可是享用不起,就算加上一个小侯爷不成。虽说各地早阳奉阴违更加奢华得不在话下,但是想起自己见识对方身手后那赏识,獐子总是觉得有几分失落和哀伤,想不到天下乌鸦一般黑。这位老先生也是一个贪小便宜之人。
此时旁边那几个方才过来迎接的人唉声叹气的模样却让獐子不由更生出几分疑虑,他们为什么叹气,更加想到他们路上的表情。难道是他们劝导这位老人家不要贪这小便宜。
不过,显然獐子同他们并不能算得上熟悉,大多人都是不想说,就是难得想说的也是欲言又止,让獐子好生不痛快。方才那个矮壮汉子总算是胆气大些,深深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师傅这老头就是个大傻子,我们早就知道他自己的钱怎么不会留几天,招待你们的早点是用他的炭火钱买的,我们师母要被他气死了。这种招待人多用些有什么,哪里有自己出钱的道理。还不是一次,是不知道多少次了。”
说完这些矮壮汉子不由有些尴尬,他终于想起这个受招待的正是对面听他抱怨的獐子。
獐子笑着摆了摆手,转身向着驿站的楼上走去,他准备为这位老实的老人留下些银两,不过才刚走到一半就听到,楼上发生了声音不大但是蛮剧烈的争吵,其实算不上争吵,只有老桑头挨骂的声音。“你个老家伙就知道用钱,你别今年又到年底打我首饰的主意,你说你也真是公家的有,偏偏要用自己的,别和我说不是上头批下来的就算自己宴请的。其他地方不都是这样的,上头批十两,他们用二十两,只有你这个傻子有多少用多少,用完了也不主动喊着要,就指望从家里扣一点去。太平洲驿站就你在少了千两支出。没有下一次了,知道了吧?”这位老妇人说完这些还在不停咕囔着:“真不知道,你要帮朝廷省什么,他们赵家要败就随着他们败,反正这江山是他们赵家的。犯不着知道了吧。”
“下次不会了呢。”老桑头讨着笑脸的声音传了出来。
“好了,好了。下次不会了,你也就会骗骗我,你哪次不是说下次不会了,哪次又舍得挪用一丝公家的钱了。”
虽说这老妇人这么抱怨着,但是老桑头心里却是一肚子的幸福,要不是自己妻子刀子嘴豆腐心,什么时候最后还是满足了自己的理想,也不会有现在的自己。“你笑,你就知道笑,说你呢,还给我傻笑,咦这衣服怎么划破了。”老妇人的声响又传了出来。
“我没事呢。”老桑头的声音里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真的没事?老头,别有事,硬撑着。”老妇人的声音加上几分焦急。
“真没事呢,要不咱们检查一下。”随着老桑头这句话,屋里响起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以及老妇人说“大白天呢,你个坏蛋”的声响不断交集,让獐子的脸听得是连通红通红的。他丢下想给的钱币,小心翼翼得往着外边退去,他可不想打搅了人家的兴致。
“你怎么了?怎么脸这么红?”看到獐子这幅模样,赵孟锦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还没有回过魂来的獐子顺口应道,也许像老桑头夫妇这样恩爱的普通日子才是自己想过的吧。他在心中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