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我闹着要去集市逛街,其实我身上没钱,尉正也没几个钱,但我很想去,我特别喜欢看铜匠制作工具,第一次看他们磨镜的时候,我很想问他要不要我帮忙做,但尉正愣是不肯让我动手。尉正对我的保护可是相当极品,能不让我做的都不让我做,如果我可以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他估计就没笑颜开了。当然,懒惰相当每个人都喜欢,只是有时候他未免管得太过严厉了。
其实我并不是想要一面镜子,虽在现代,女孩的包包里都有一面小镜子,而我来到这里后,还没好好照过镜子。我拿起一面铜镜,细细瞧起自己来。乍看一下,和我小时候的样子有点儿像,但细细一看,又不像,那五官,就像是精心雕琢而成,双眉细长,弯弯有如那薄薄的月牙儿,双眸清澈得像山涧泉水,含水欲滴,真是眉目如画。
我对着镜子朝自己努努嘴,又挤挤眼睛,尉正凑过脸来,对着镜子里的我认真看了看,伸出手捏起我的脸皮说:“嗯……再怎么看,还是这么丑,怎么办?”
我拿起铜镜就往他的头上敲去,尉正敏捷一躲,“哇,又丑又粗鲁。”
我没好气地放下铜镜,一会弄坏了还没钱赔,得小心点。
尉正把玩着一把剑,我抢过来想玩,拿过手才发现重得我抬不起手,只好放下,说,“其实我更喜欢剑,你知不知道越王八剑?”
尉正挑起眉,“没想到你还知道越王八剑。”
我得意地说:“你会慢慢发现,我知道的更多呢。越王八剑,相传越王勾践以白马白牛祀昆吾之神,从昆吾山采精金铸冶八剑,即掩日、断水、转魄、悬翦、惊鲵、灭魂、却邪、真刚八大名剑。掩日一出,指日则光尽暗;断水一出,以之划水,水分而不合;转魄一出,以之指月,蟾兔为之倒转;悬翦一出,飞鸟游虫,自触其刃,如斩截也;至于惊鲵神剑,以之泛海,鲸鲵为之深入;灭魂,则为神兵挟之夜行,不逢魑魅;却邪更有辟煞功效,妖魔见之则伏;真刚宝剑,切玉断金,如削土木。不过这些只是传说。我父亲曾经给我看过出土的一把剑,薄如蝉翼,柔若抽丝,硬如金刚,可缠于腰间,我最想要的是那样一把剑……”
一个男孩急匆匆跑过来,撞了我一下,打断了我的话。尉正连忙扶住我,转头气势汹汹地拉住了男孩:“丹!你狗眼呢!要是伤了她我可饶不了你!”
男孩比尉正小一些,皮肤白皙,一双眼睛细而狭长,我觉得我好像见过他似的。他看见了我,愣了一阵,尉正推了他一下,才醒过来,指着我问:“咦,你是谁,长得真漂亮,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就什么名字?”
尉正没好气地推开向我缠上来的丹,挡了我面前,粗声粗气地问他:“你这是干嘛去?”
“哦,对了!”丹回过身来,指着远处的渡河说,“听说有人掉水里去了。”
我拉着尉正也过去看热闹。
一边走我一边问尉正那个男孩是谁。
“你不认识?”尉正反而问我。
“我怎么会认识他呀?”
“他是燕国的太子丹。我以为你在燕国应该认识。”
“原来是燕王喜的儿子呀,难怪我觉得那么眼熟,长得好像他老豆呀!”
“老豆?”
“嘻嘻,我们那,管爹叫老豆。”
人刚刚被救上来,湿淋淋地躺在船板上,人们争先围着看个热闹。我拨开人群钻了进去,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看来不习水性。
“他死了吗?”有人问。
“不知道,有人看见他不小心掉下水了,就马上救上来了。”
我过去掰开他的嘴巴,将舌头拉出来,以免舌头后翻堵住呼吸道,双手用力压住他的腹部。尉正一把拉住我,“你干什么!”
我没理他,吼道:“你干嘛,快帮忙!用力压,把水压出来!”
尉正被我怔住了,只好配合我做。
溺水者吐出了几口水,我停止压肚子,口对口对他做起了人工呼吸。
尉正马上不由分说地把我拉开,我朝他一瞪,尉正气急败坏地吼道:“你疯啦!你知不知道你在干嘛!这是死人!你无能为力的,你真当自己是神仙吗!”
“人命关天!他还没死!我能救活他!”说完不管尉正的阻拦,继续我的急救。
一会,我的急救显现了效果,溺水者咳嗽了几声,恢复了呼吸。我看着尉正松了一口气,笑了,可他没笑,人群里发出不可思议的惊讶声和悄悄的议论声:“她把死人救活了!刚刚有人说她是神女?”
尉正一言不发地从人群里钻出去,我赶紧跟上去:“好了,别生气啦,那是一套对溺水者的急救方法而已,没什么的啊,要是不进行急救,他可能就会真的死掉了,你看,我这不是用我的方法救了一个人了吗?”
尉正突然停了下来,我差点撞上他的后背。尉正悲伤的声音想起:“你,是谁?”
“不告诉过你嘛,我是神仙呀!”我依旧嘻嘻笑道,但抬头看见尉正的表情,才发现这个时候不适合开玩笑。
尉正两道软弱却又冰冰似月光的眼光射来,那鹰似锐利的眼睛此刻变得弱如稚兔,全身像笼罩在一股说不出的压抑里:“所以你能把人救活?”
我不禁打了个冷颤,知道尉正没有心思开玩笑,“其实,那只是一套方法而已,一点儿都不神奇的,一般来说,溺水者可能只是窒息或晕迷,并没有真正死亡,通过急救,有可能缓过气来的,刚刚那个人就是,他并没有真的死了,我的方法,就是把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而已。”
尉正没有再说话,拉起我的手往前走,突然吐出一句话:“那你教给我吧。”
“哦?”我没反应过来。
“你不是说这是一套方法而已吗?以后要是碰到这种事,我来做就好,我不想你碰别人。”
原来尉正问了这么多,就因为这个?没想到他这么为我着想,我会心一笑:“好,以后我不碰别人就是。”然后挽着他的手臂高高兴兴地回家去,我的尉正真好,世界里只有我。
我以为尉正马上就会忘了这件事,没想到第二天我小心翼翼地站到他面前的时候,尉正反而有些迷离,“能告诉我,你的家乡在哪里吗?”尉正看着天空问。
啊?我一时没理解他的意思。
“有一天,你会离开我,回到天……回到你来的地方吗?”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我既不是神仙,我也不属于这个时空。我也不知道怎么告诉他,有时候,我很想寻找方法回去,毕竟那才是我的人生,那才是我生活的时空。
我没有回答,我怕我的回答会令他伤心,其实,也怕我自己伤心。我不敢像小桃一样对宣布:长大后我要嫁给你。我甚至不知道我是否会长大,因为我不知道我是否会立刻,离开,又是否能再回来。但我只得,从此,我不可能再遇到这样一个尉正。
所以,我选择了缄默。
而我没想到急救这件事,会让他就这样悲伤起来,也会令对他以后的人生产生了那么大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