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涵沉着脸，瞪了一眼二人的装束，更加断定了他的猜想，他冷哼了一声，“婉妃、滟妃你们两个随朕去紫宸殿！朕有话问你们！”
漓裳伏在予涵的背上，雨水淋湿的衣衫紧紧地黏滞在身体上，冷风一吹，寒噤连连，温热的暖意自予涵的背脊处传来，她不由得抱紧了他的脖子，看不见他的神色，依稀还是感觉到了他隐忍的怒气。
她不知道他怒从何来？难道她们的计谋已经被他识破了？
仓猝间不及扫视上婉妃、滟妃一眼，她已被予涵抱上了玉辇。
滟妃从帘外探身进来，未及落座，予涵冷冷地扫了她一眼，默然中纠结出说不清的愤恨和恼怒，“朕的车上没有你们的位置！下去！”
滟妃的身子一滞，怔愣了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并不敢显现出恼怒愤恨的神色，微微屈膝，躬身退出辇外。
予涵过激的行为愈发证明了漓裳的猜测，倘或她真的离开了，滟妃和婉妃会不会由此坠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没有了那个人，这天地终究是一片清冷，宫内、宫外又有什么实质性的区别？倘或因为自己拖累的真心帮她的人，纵然侥幸成功逃脱了，一辈子备受良心谴责的活着，又有何意趣？
予涵感觉到怀里的小人儿颤抖的甚是厉害，宽厚的手掌触摸到小人儿的额头，果然有些发烫。
他一面催促车驭，一面拽下了紧贴着内衣的夹衣包裹在漓裳的身上，“阿漓，是不是疼的厉害？别怕，马上就到太初宫了。”
漓裳像是受了惊吓的小动物似的睁着惊惶的大眼睛望着予涵，咬唇片刻，嗫嚅道：“皇上……您……生气了……？”
她第一次对他用敬辞。
予涵脸色微变，眼底的暗影如乌云笼罩一般。
“生气？！有一点。”他极力压制住心头喷薄欲出的怒气，尾音挑起时，还是带了一点冷厉的轻笑，似是刀剑相击时碰撞出了嗜血的欢呼。
“皇上，那个……这件事……”漓裳顿了顿，惊惶地望着他，语速骤然加快，“这件事是阿漓的主意，与滟妃、婉妃二位姐姐，皇上要责罚，就责罚阿漓吧。”
“你的主意？”予涵苦笑，秀逸的眉毛凝成了一团，“我的阿漓就是善良的让人心疼。伤成这样了，还替她们求情？你可知道，她们明理和你捉迷藏，暗里却要害你的性命！？如此恶毒的女子，朕岂能饶了她们？”
一月之前，珍妃几乎要了她的半条小命，他嘴上要打要杀，权衡利弊之后，还不是屈尊纡贵亲自将珍妃迎了回来？
莫说婉妃、滟妃本无害人之心，纵然有心，比之珍妃的手段，也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他这会儿倒是乐得做人情了！
不过是打量着婉妃、滟妃二人，身似浮萍，无依无靠，只能任他揉捏，割刮，无力反抗罢了。
其实，即便是心狠手辣的珍妃，又岂能和他相匹敌？
漓裳在心底一阵阵发寒，只是不敢表现出来，含着轻浅的微笑道：“婉妃、滟妃两位姐姐待阿漓是极好的，即便是从前……从前在王府，也亏了她们照应……”眼前忽然闪过男人光裸的脊背，她转个心思，避重就轻，继续说道：“阿漓在芭蕉林里撞见了一只大黑狗，心下慌了神，这才给芭蕉叶子刮破了衣服。”
“真是这样的？”予涵眸中精光毕现，显然不相信她的话。
漓裳重重地点头，泪光盈盈与睫上，顿着予涵的衣袖道：“皇上，两位姐姐都是好人，您别怪她们好吗？再说……再说，阿漓在宫里只有她们两个朋友……”
予涵深杳的目光在漓裳的脸上打了个转，勉强点了点头，“好吧。朕不治她们的罪了，不过，警钟还是要给她们敲一个的！”
“谢皇上饶恕！”漓裳惊喜不已，连连称谢。
婉妃、滟妃既已无碍，漓裳放了心，窝在予涵的怀里，慢慢阖上了双眼，脸疼，手疼，头疼，脚疼……她实在有些支撑不住了。
回到紫宸殿时，早有御医候在殿外守候。
漓裳不过是敢了风寒，受了些皮外伤，其他并无大碍。
予涵听说，这才放了心。他总算信守承诺，并不曾拿婉妃、滟妃怎么样。
漓裳临睡前，特意让婉妃和滟妃唠了一会儿家常，方才放心让她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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坠叶惊愁思，听寒螀夜泣，西风满院，夜雨敲窗，睡不成眠还起。
珍妃抱衾难眠，索性披了袍子下了床。
芭蕉林里，她曾轻描淡写地说，“漓裳不会，也不敢到处乱嚼舌根！”此刻想起，却已经没有了那样的底气。
那一道芭蕉堆笼的翠雕碧砌从来都是宫人偷情，対食天然防护林，便是她本人也曾在撞见过身着宫婢衣饰绝佳面孔频发出入芭蕉林。
皇帝只有一个，为了家族利益也罢，为了攀上高位也罢，为了慰藉深宫的寂寞也罢，出入芭蕉林的女子大多形成了默契，彼此缄默着，彼此守护着心头凄凉的温暖。
今日到底是她失策了。
她隐在男人的身下，漓裳不可能看到她的面孔，即便撞了个照面，她早易了妆容，漓裳也未必能够认出她，反而是她开口说话暴露了身份。
她曾经那般折辱那个女人，几乎要了她的性命，她对她自然心存怨怼，有了这个机会，岂会放过她？
不行！决不能让她有开口的机会！
珍妃去了头上的连珠发簪，拨去燃尽的灯焰，室内的光线似乎亮了好些。
“娘娘，夜深了，该歇着了。”宫婢小心翼翼的提醒。
珍妃没有动，幽深的黑眸直勾勾地望着跳跃的烛火。
霍地，她从紫檀木圈椅上弹了起来，“翠羽，悄悄把给臻妃送药的小太监给本宫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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