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炎背着好大一捆木柴往外院柴房走去,路上招来不少讶异的目光。这么一大捆木柴,恐怕有百十斤,林炎才六岁出头,个子虽说比较高,但也还不满四尺,背着这么多柴,却似乎绰绰有余的样子,让不少峨眉弟子惊异。
分管杂事的那位弟子叫宋一平,因为素来爱欺负新入门的弟子,而维护资格较老或者与自己私交不错的“会办事”的新弟子,许多新人给他取外号“宋不平”。林炎一来就有孙不宏的亲自关照,宋一平自然不敢怠慢,也嘱咐林炎不必每日出去辛苦砍柴,但是林炎却执意去做,而且每日砍的柴越来越多。宋一平见林炎回来,赶忙起身道:“林师弟辛苦了,今日砍这么多柴,明日可不去了,在屋中休息便可。”这话宋一平说了多次,但是林炎总是“恩”一声,然后第二天继续去砍柴,似乎并不是把砍柴当任务,而是自己的精力太旺盛一般。
林炎一回到屋中,就坐在自己床上闭目打坐。所谓凝气,不止是峨眉派,所有的修真者都必须要由凝气练起。因为普通人也有气存于五内,但是散乱不堪,而且相对于修真者,气息微弱而且浑浊。凝气也就是静心而坐,抛除杂念,以各种功法将体内杂乱浑浊的气息逐渐凝聚起来,做到“汇于百脉,通达四肢,气随意动,收放自如”,这便是凝气期第一层所要求的。如何达到这个层次,各修真派别的练功法门都不相同,凝气的效果也各有差别。
林炎与其他弟子最大的不同就是他心无杂念,纯洁率真。叫他砍柴,他没有丝毫怨言,也不在意自己出力最多;回到住处,也并不多说话,或者向某些弟子一样去讨好宋一平以减轻任务量,而是自己打坐练功。其他弟子虽然觉得这林炎虽然人小,但是却透出古怪,加上有宋一平提前招呼,所以众人于林炎并没有多说过话,或者找茬欺负他。孙不宏和凤瑶各自来看过林炎几次,但是见他练功专心,也就没有过多的打扰他。
匆匆月余过去,林炎觉得自己身体越来越轻盈,上山下山都轻松无比,而且砍起柴来也得心应手,毫不费力,心中清楚应当是自己修习了凝气第一层法诀的原因。但是对于凝气第一层是什么样的状态,应当练到什么水平,林炎却一无所知,所以一直也没有去找元静师太问过。
直到某一日,林炎在砍柴的归途上,遇到了寻找药草的元虚道人。元虚道人望了望林炎,摇头苦笑,才拉过他,传给了他两段法诀,叫林炎依照法诀练功,不必再按照元静师太讲给他的那段气脉运行之法来修习了。元虚道人还要林炎每隔一个月,去山下小谷的“药庐”去找他,林炎点头答应。
元虚道人苦笑,自然是因为他的师姐元静师太确实不把林炎当自己的弟子看待,因为林炎早已经达到了凝气第一层,元静师太却从来没有过问过一句,而且也不给林炎相应的指点。或者,元静师太对林炎体内的魔性有所顾忌,不想传授他更高深的道术,至少,也延缓林炎的修为进程。
林炎对此毫无所知,每天仍然是砍柴,吃饭然后回屋修行。不同的是,他觉得砍柴越来越轻松容易,身体的力量似乎也增加了不少。
峨眉派的凝气第一层,气凝百脉,通达四肢,林炎其实早就已经达到,只不过当日元静师太就告诉了他第一层的口诀,而且也没有说明何时林炎才再去找她,所以林炎才闷头继续练下去。元虚道人告诉他的是凝气期第二层和第三层的口诀。
峨眉派凝气期的第二层,目标是反观内视,观照玄膺。就是要做到意到气到,上通泥丸,下达涌泉,汇于气海,凝于丹田。林炎专心练功下,只用了九天就基本达到了这个要求。
第三层则,目标则是采气虚无,息息归脐。做到这一步,也就是意味着从后天步入先天,进入胎息,不再一味吸取外界浊杂之气,而是于虚无之中获取生机。林炎到达第三层只用了十七天。
一个月后,林炎提着斧头,打算先去小谷中的“药庐”去看元虚道人,然后再去砍柴。
小谷是峨眉山下一处生机盎然的地方,主要是由于此地是峨眉派历代流传下来的种植药草的地方,生长了各种各样的奇花异草,其中不乏珍品。而小谷位于两山之间的低地,气候温润潮湿,水源丰沛,土壤肥沃,还有一点,就是地下有灵脉,生机不断,所以一些移植过来的药草也能存活。
“药庐”就在小谷的入口,非常易找。其实也只是三间茅屋,这里是元虚道人和门下的炼药童子将药材分类和前期处理的地方。林炎刚步入小谷,便喊“元虚师叔”。
茅屋内有人低低应了声“林炎师侄进来说话。”林炎迈步而入,只见到满屋满地都是各种药材,他几乎都不认识,药庐内异香扑鼻,元虚道人瘦小的身形就在右手边小屋内忙碌着,药庐内并无旁人。
元虚道人见到林炎时似乎吃了一惊,身形一动,飘到林炎跟前伸手抚摸林炎的头,手都略微发抖。问道:“你体内气息浑厚精纯,百脉通达,气海内真元凝聚。。。。。。”看了看一脸似懂非懂模样的林炎,元虚道人改口问道:“你气脉悠长,爬山砍树时也应呼吸平稳如常,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林炎道:“大概五天前吧。有什么不对吗?我都是按照元虚师叔告诉我的口诀练功的,而且现在觉得全身上下都很轻松。”
元虚道人哈哈大笑道:“没有什么不妥的,非常好,非常好。”心里却震骇莫名,林炎现在的修为已经到了凝气期的顶峰,随时可以突破,达到聚神期。从刚入门到凝气期顶峰,林炎只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这个速度在峨眉派甚至整个修真界历史上是从来没有过的,现在的修真界执牛耳者赤阳子是公认的修道奇才,据说达到聚神期也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已经是惊世骇俗了。尽管元虚道人也认为林炎的天赋和体质非常适宜修道,但是也没有料到他进境如此神速。
元虚道人看林炎低头盯着自己左手仍然拿着的药草,和蔼道:“这是延龄草的根和果,根人称地珠,果实人称天珠,功可镇定安神,止血解毒。”
林炎现在脑袋里想着的,却是因为喝了假人参熬成的汤药而死的婆婆,心里不由暗想:“如果那时候我懂得药草,分辨的清人参,婆婆就不用死了。”
元虚道人问道:“林炎师侄对药草也有兴趣吗?”林炎点点头,道:“师叔可以教我吗?”
元虚道人哈哈一笑:“这个自然,你如果想学,那我就可以教你.”林炎大喜,正打算叩头行礼,却被元虚道人一把拉住道:“你已经是元静师姐的弟子了,怎可再次拜师呢?师叔也说过,你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现下你想了解药草方面,而这一方面正是师叔的长项,自可教你。不用拜师。”
林炎点头应是。元虚道人却正色道:“你在修业之余学药草,万不可荒废了正业,切忌。”
随后,元虚道人就拉林炎进小屋,抓起一种药材,先让林炎看,记住它的样子,然后凑上鼻子闻闻,最后是取一小块下来让林炎用舌尖舔,知道它的味道,然后元虚道人解释药材的名字和功用以及使用的禁忌。
过了些时候,元虚道人又传给林炎新的口诀,让他依法修习,那就是聚神期的修行法诀了。只不过并没有告诉林炎,也没有和他提起可以搬到内院去住的事情,随后就打发林炎回去。
元虚道人则一闪不见。
万寿殿中,元清师太正在处理派中事务。见元虚道人突然出现,元清师太问道:“元虚师弟有什么要紧事?”
元虚道人面带笑容道:“元清师姐,你那个新收弟子林炎果然是天赋过人一等,现在已经达到了凝气期的顶峰,我已经传他聚神期的法诀了。”
元清师太大吃一惊,问道:“进境如此之快?可是。。。。。。,唉,原来是元虚师弟你起了爱才之心,将口诀都教于他。”
元虚道人颔首应是,道:“首先林炎进境极速,如果任凭其继续修行而没有法诀引导,那恐怕对他的身体有所损伤;其次林炎天赋异禀,的确是修道之奇才;最后。。。。。。”
元清师太道:“还有?”
元虚道人神色凝重道:“自七十年前赤阳子前辈和魔尊一战后,魔尊受伤隐匿无踪。一甲子中,正道人士皆以为是道长魔消。但是自三个月前诛魔大会之后,除我派以重大代价消灭阳魔公孙述予之外,其他各派包括昆仑派在内,都没有能完成诛魔大会上所担起的任务。由此可见,数十年来,正道中人虽然是兴旺繁盛,但是魔道中人也并未停滞不前。”
元清师太点头道:“这几个月来,正道修真劳师动众,诛魔除妖,虽不无收获,但是可以说效果甚微。昔日魔尊座下六大魔头,除阳魔伏诛外,无一落网。而我正道中,元清师姐重伤闭关,恐怕三数年内无法复原;碧波岛龟灵上人更是被天魔吞噬元婴,碧波岛烟消云散。而藏匿数十年的魔尊轩辕不灭仍未出山,情况绝不容乐观。”
元虚道人继续道:“最为关键的,是正道这数十年来,年轻一辈中,虽然才俊辈出,但是若论真正能独当一面,得堪重用的,除了散修丁处一之外,屈指可数。尤其我各大修真门派虽然门下弟子众多,却没有出一个丁处一,其中缘由,耐人寻味。”
元清师太沉默半响,无语作答。
元虚道人摇头道:“师姐你已经心如明镜,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我各大门派闭门造车,互不通融;而且门规派规森严,弟子只可循规蹈矩,墨守陈规,不可行差踏错。。。。。。”
见元清师太仍然默然不语,元虚道人又道:“当前魔道中人虽然偃旗息鼓,藏匿各方,但是实力并未严重受损,一旦魔尊轩辕不灭复出,则必然是群魔乱舞,魔长道消的危局啊。我们也应该破除陈规,不拘一格,量才而用,历练新人。”
元清师太道:“师弟说这么多,是否想让我全力栽培林炎?”
元虚道人一笑,道:“就我峨眉派而言,确是如此,林炎天赋异禀,进境神速,如能尽力栽培指点,则不出十年,我峨眉派就会绽放奇葩,出一个可于散修丁处一比肩的人才。”
元清师太皱眉道:“但是林炎体内魔性深重,怕的是万一将来堕入魔道,必然为祸甚烈,令魔道中人平添助力,于我正道不利。”
元虚道人道:“心正则人正,我看林炎虽然内有魔性,但是心地纯良,为人正直,如果能循循善诱,使其全心向善,则魔性必被压抑,不需有此疑虑啊。”
元清师太沉思片刻,道:“既然师弟也如此说,那我明日就将林炎带会内院,严加督促指导。不过我有言在先,如果林炎一旦魔性显露难以抑制,我们必然不可犹豫,宜将其诛除,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元虚道人神色一凛,眼现无奈之色,拱手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