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火炼丹第三日,林炎突然发现情况不对,丹炉下早已经被烤的枯黄的野草居然微微晃动,而当下在这密林之中却是没有一丝风。仔细检查之下,林炎发现丹炉底部正中,居然有一个银针般大小的裂痕,不由心叫糟糕,打开丹炉上部,却发现自己辛辛苦苦搜集来的花瓣化为灰烬,只剩下了一小部分。
因为丹炉中烈焰升腾,本来丹炉设计巧妙,有将热气导出的“焰道”,以及从丹炉上方导下的进风口,以避免火焰直接烧灼到铜盘中所炼之物。但是由于这丹炉正下方居然有一道细小裂痕,丹炉中火焰燃起,热气蒸腾之下,这细小的裂痕就成了另外一个进风口,虽然微小,但是从这个小裂缝中进来的风,却将丹炉中铜盘上的花瓣吹了个七七八八,吹到火焰中的花瓣自然化为灰烬,同香樟木灰混合在了一起,肯定是无法再用了。
林炎见由于自己粗细大意,没有仔细检查丹炉,而导致自己的花瓣平白损失了一半,后悔的差点拍自己脑袋一下。好在当初没有一股脑儿将花瓣全放进丹炉,这下虽然损失惨重,却还有补救的方法,也可重新来过。
于是将炉火熄灭,再把炉中的物事全部清理干净,终于见到了让自己心血付诸东流的那一道小小裂痕。林炎懊恼道:“我就说嘛,在荒山破庙之中寻来的丹炉,还能好的到哪里去?”这个裂痕可能是那木鱼山附近的村民在搬动丹炉时不小心碰出来的,裂痕虽然小,但也必须堵上才可以。林炎思索去哪里找上好的陶土来补上它。
这丹炉是青铜所铸,细小缝隙却不需用青铜来修补。林炎在随元虚道人炼丹的时候,曾经蒙他告知,如果丹炉破损,可以用上好的陶土修补,盖因陶土秉性特异,高温下融化,会填充土团之间的罅隙而使其致密,融化之后,不会留下气孔。更重要的是,将陶土烧融所需的温度恰好低于青铜融化的温度,所以陶土可以用来修补青铜器出现的小裂痕。当然,如果青铜器出现大的裂痕或者是破洞,那就只能回炉,以青铜修补,或者重新铸造。
最上好的陶土在鄱阳湖畔的怀玉山附近的新平镇,由于此镇在昌河之南,所以又名昌南镇。所产陶土颜色纯白,颗粒均匀而细腻,能耐高温,当下多用于烧制陶器和瓷器。
无奈之下,林炎又御空而行,到昌南镇寻了些上好的陶土,略加水和成团状,在丹炉的缝隙内外都仔细涂抹均匀,达到一定的厚度之后,在炉外以高温灼烤。香樟木虽然耐烧,但是其火温却不够将陶土融化。于是林炎又在密林中寻到油松,涂以易燃的松脂,在丹炉下方点火炙烤。
猛烈火焰炙烤下,陶土开始融化,但是青铜铸造的丹炉却怡然无恙。
等到陶土完全融化,却又未形成“泥流”顺着丹炉圆形的底部流走时,林炎就撤去火堆。待陶土又冷却板结之后,林炎仔细检查丹炉的缝隙,发现已经修补成功,不用再担心它会漏风了。
忙了半日,才将一切收拾妥当。林炎已经五日没有任何食物下肚,尽管是元婴期的修为,也略觉腹中饥饿,于是加快动作。
为了防止再有意外发生,林炎想出了一个办法,就是将各色花瓣捣碎,以上好蜂蜜揉捏成团,然后放在铜盘上。这样炉火点燃后,即使有在炉内有微风形成,也不能将蜜团吹下。而且以高温炉火炙烤之后,蜂蜜中的水分蒸腾掉,花瓣中的杂质糟粕也被高温烤成灰烬,余下的自然就是百花之精了。林炎也为自己能想出如此妙法而自得了好一阵。
将蜜团放好之后,又重新填充炉料,点起炉火,盖好炉顶,林炎仔细观察了一阵,发现并无异状,这才放下心来,打算去找寻自己的食物。
这云碧峰又名琅琊峰,虽然仅有百十丈高,但是树林密布,几乎无路可觅,很多地方都算是深山老林,只有猎户出没。林间各种野物随处可见,如獐麂兔獾之类,也不乏野猪、虎、熊等凶猛野兽,而且林中不少果树,多是梨桃杏等寻常之物,如果是懂得打猎之人,在这里对付个把月都不在话下。
林炎在峨眉派十年,潜心修道,已经算是半个道门中人,峨眉派平日的饮食也是青菜白米之类的素斋,不见荤腥。此刻已经被驱逐出峨眉派,林炎自然没有那么多的忌讳,腹中饥饿之下,更管不了那么多。打定主意,见到什么活物,也可以打来果腹。
这几日在添加炉料,生活炼丹的间隙之间,林炎也曾拿出凤瑶送给他的九阳神火针,按照木匣内的功法加以练习。对于元婴期的林炎而言,功法甚为简单,而且这九阳神火针似乎也通灵性,林炎应用起来得心应手,似乎比在峨眉派山门广场上凤瑶当场展示时更具威力,林炎也不知何故。
林炎自五岁起就在山中打柴,人小力弱,打柴都是用的小斧头,连弓箭都拿不起,根本就无法打猎。遇到些鹿獐之类的野兽,虽然眼馋,却也晓得自己没有办法捕获,所以也就不去费那些功夫力气。虽然也曾瞎猫碰到死耗子般打中过野鸡山兔之类的小动物,那也多半是其他猎户设下陷阱或者圈套,让林炎占了便宜去。
但此刻的林炎却大不一样,先不说身具元婴期修为,就是手中的法宝九阳神火针,运用其来,快如闪电,迅疾无伦,威力极大。不要说杀兔獾之类,就是老虎野猪也不在话下。只是不知道凤瑶或者是其他峨眉派长老先人见到林炎用这峨眉法宝来射兔杀獾,心中有何感想。不到一刻,林炎就射杀了一头獐子,在溪水旁将獐子剥皮洗净,又在林中搜集了些野果,便回到了丹炉旁。
略一打量,丹炉并无异样,林炎才放下心来。在丹炉旁又生了一堆火,将獐子用一根粗长的树枝穿起,横在火堆之上炙烤,林炎手里拿着一个野山桃,望着不是噼啪作响的火堆,不由心中思绪万千。
自己确实是不祥之人吧。四岁多时,公公就病逝,让凤凰镇里的人都骂自己做扫把星;六岁多,婆婆又与世长辞,抛下自己一个人,更是受乡民欺凌;被玄空道人收为弟子,本以为可以学些道术替婆婆报仇,结果却是受人蒙蔽,遇人不淑,自己还险些搭上一条命;好容易找到外公,却被当成是孽种,坚决拒绝收留自己;在峨眉派中虽然有众位师姐师兄悉心照料,但是却不为师傅所喜,道术也不肯多传授自己;第一次单独下山去洛阳,就因为抱打不平,误伤了玉虚谷弟子,结果玉虚子那老道登门问罪,连师伯元清真人都没有能保的了自己,被赶出了峨眉派门墙。
仔细想来,自己还真是命运多桀,现在成了孤身一人,说不定还要担心玉虚谷那些人寻仇报复。唉,上天对自己似乎太不公道了。师叔元虚道人曾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人界作为六界中的最低一层,或许更是不被天地所钟吧。
不知道修仙之后又如何。尽管修仙之路崎岖坎坷,希望渺茫,但是前人已经证明这条路是正确的,元虚师叔也多次提起自己的修为进境惊人之极,为中土修真界数百年所仅见。那么如果自己心无旁骛,继续潜心修道的话,是否很有可能达到度劫期,然后渡过三劫,羽化飞升,登入仙界呢?
不过想来如果仙界中人眼见人间疾苦而无动于衷,袖手旁观,或者是心如铁石,视而不见,那么即使自己成了仙,又有何面目见九泉之下心地善良蝼蚁不伤的婆婆呢?又或者,仙界中人也有不少清规戒律,受人束缚,那又有何快乐可言?
火堆之上的獐子开始焦黄冒油,诱人的香气在这深山老林中飘散,将林炎从思绪万千中拉了回来。甩了甩头,林炎自语道:“下次遇到玉虚谷那些弟子,恐怕自己的小命都难保,现在还想什么成仙,真是盲人怕灯灭,聋子惧打雷。管那么多干什么,先是炼丹修炼吧!”
转动粗枝,让这獐子翻动,使受火均匀。又等待片刻,林炎估计獐子已经烤的差不多了,扯下一条獐腿,从储物袋中取出在镇上买来的粗盐,在烤的焦黄流油的肥美獐腿上擦了几下,不顾热烫,就张口咬下一块大嚼。
不知道是腹中饥饿,还是这獐腿确实肥美可口,林炎吃的津津有味,觉得远比峨眉派那些青菜豆腐好吃的多。不过自己十年未曾吃荤腥之物,在这时却也破戒了,自己就更算不上道门中人了。
忽然林炎心中一动,警兆突现。林炎放下手中獐腿,屏息凝神,将神识外展。
夜色如墨,火堆所发的光,只能达到附近三五丈,再远些,就是参天古木,齐腰高的野草,影影绰绰,让人看不清有什么东西隐藏在后。林炎运功外展神识,才“看”到十丈左右远的野草林木遮挡之下,有一个约莫两尺高的修长黑影,一对三角形的眼睛射出绿莹莹的光,正在盯着自己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