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怕迟到没顾上吃早餐，结果到公司的时候反而比前几天来得早了十多分钟。
洛寒看到电梯口挤着好多的人，而楼梯就在大门边，就打消了等电梯的念头，一迈步子就上了台阶。一手拽着木扶手，一手拎着皮包，一步两个台阶爬楼梯，感觉自己像只天生喜欢攀登的兔子，很轻快地就跃上去了。她想：“说不定电梯比我还要慢呢。嘿嘿~~”
“洛寒~”
身后有人喊她，转身一看，是李纳。李纳小跑着撵了上来。一张阳光灿烂的脸泛着红光，好像刚从操场上晨练归来。
“洛寒，早餐吃了没？”估计这李纳是经常不吃早餐来上班，洛寒总共才来了这么几天，他已经是第二次问到洛寒有没有吃早餐了。
可巧洛寒今天早上没吃早餐，吃倒是没吃，但包里放着枣糕。昨晚上翻来覆去睡不好，到了凌晨又睡得死死的，就起得迟了。慌里慌张拾掇好下了楼，看到邬兰兰正在给胖胖换药，许祖源正在吃早餐。
“洛寒，我上楼去想叫醒你的。看你睡得香甜，就抱了胖胖下来。别急，时间应该还来得及……”邬兰兰说话的口气像妈妈。
昨晚洛寒把工资卡给了邬兰兰，一定要邬兰兰收下，就像把自己交给妈妈打理的乖女儿。
“洛寒，带上枣糕吧，我已经吃好了，你带着枣糕在车子上吃。”许祖源放下了筷子，站起身来。
上了车子，洛寒又像小猪崽子一样睡去了。
……
“还没，我包里有枣糕呢。”洛寒没假话。
“正好！别吃那冷枣糕了，枣糕一冷就硬邦邦不好吃了。陪我去食堂吃葱油面吧。”
“食堂还有早餐啊？我饭卡在办公室里涅。”
“食堂只供应中餐，晚餐如果要吃需要事先预定。不过食堂那么多员工自己要吃早饭，混熟了，他们也卖，就是只有面条、包子和稀饭。我是习惯在食堂吃了，来得早就悠笃笃地慢慢吃着，来得迟了就打了包悄悄拿到办公室再吃。食堂的葱油面很好吃的。老便宜了，一元钱。去吧？”
听起来蛮诱惑人的，洛寒就点头。点头的时候人已经走到了食堂门口。
食堂就在二楼。穿过走道，看到偌大的餐厅没几个人，三三两两坐着就餐的几乎都是穿着大白褂子的食堂工作人员。既然原本就不供应早餐，来这儿吃早餐的人自然不会多。
“洛寒，早餐在他们内部员工就餐窗口，呶，在洗碗槽那一边。”李纳和洛寒说着话，手指和嘴巴都在为洛寒指点方向，突然李纳就叫起来：“波大，你也吃面？”
洛寒看到一个脑袋硕大头发稀稀拉拉却又长长地斜披在头上的大块头男人，他用一条胳膊倚在售卖的窗台上给自己的大块头减压，用一双圆得像玻璃弹珠一样的眼睛瞪着李纳。
“你小子。我好像每回吃早饭都会遇到你。又吃面啊？”这位大块头一张嘴，洛寒抖了个抖，他的声音好像对着瓦罐在说话，嗡嗡地震耳膜，更让洛寒抖个抖的是这位尊长竟然长着一嘴的大暴牙。
洛寒联想到小人书《水浒传》里的李逵。只是少了大胡子。
“我就猜想会在这里遇见你。”李纳把饭卡递给窗口一位穿大白褂子还戴着大白帽子的大妈：“大姐，两碗葱油面。”他管大妈叫大姐，明显是套近乎。
“我买好了，不用付我的。”波大误会了，以为李纳是给他付账。
“我给洛寒买，她的饭卡在办公室里。”提到洛寒，李纳赶紧侧过身子介绍，“波大，这是洛寒，新来的编辑。洛寒，这是我们编辑二部的副主任。……”
“波大，您好！”洛寒上前半步，叫了一声波大，还款款地低头行个礼。像个有礼貌的中学生在给老师行礼。
“洛寒，我还没说完你就……你不能叫波大，要叫陈副主任。波大是我们几个私下叫叫的。你看看，陈波副主任的个儿，大不？”
李纳的口吻很雄壮，倒好像是在夸他自个儿有多大似的。洛寒想，个儿大不稀奇，肚子大也不稀奇，这脑袋这么大，真是稀罕；这口牙长得这么大，堪称牙中极品，更加稀罕。
“陈副主任。”洛寒再补充叫一声。
窗台里递出透明塑料碗装得满满的三碗面。面上洒着翠翠绿的葱花，又浇上了亮汪汪的麻油，香喷喷的。这三人一人一碗端了到餐桌前坐下。
餐厅布置得很清爽，桌椅都是淡淡的蓝色，固定在大理石地面上不能移动，一桌子面对面可以坐四个人。波大坐下来有些艰难，等他的******塞进椅子，洛寒和李纳早就在他对面坐好了。
餐桌上有组合调料盘，还有餐巾纸盒。洛寒抽了一张纸巾捏在手里，接过李纳给她的筷子慢慢地挑碗尖上的面条吃。看她吃面条你会感觉很有趣，好像在做手工，用筷子挑出几根来卷成紧紧的一小卷往嘴里送。
波大坐安稳了不忙着吃，先给他的面浇了很多的生抽酱油，又舀了一大勺子红彤彤的辣椒油。看得洛寒条件反射，要打喷嚏。
波大抓过一双一次性竹筷，“啪~”一声，竹筷掰开了，可惜其中一根给掰劈了，成了竹篾。李纳随手把自己掰好的筷子给了波大。
波大用筷子左一下右一下地搅拌，有几根面就从碗沿滑了出来，他麻溜给挑到了嘴里。“你叫洛寒？我昨天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见到过你。刚来的？编辑？”
波大说完这句也不等听的人作出反应，马不停蹄地换了说话对象，“你李纳猜着吃早餐时候能遇见我？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我昨晚和老董一起吃的饭，听老董说的。”李纳老实承认。老董是广告部主任，李纳是他波大的手下，这种事由李纳自己主动汇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既让波大感觉自己对他的忠心，又免了以后别人给小报告了。
“波大，北京之行怎么样啊？那两个合同谈下来没有？”李纳显然很惦记这事。
“书画拍卖那个，暂时没拿下来。可能要总公司出面才行。那个音乐理论博士系列套书是拿到手了，品牌工程，没什么大花头。”波大一边说着话一边吸溜面条，吃饭说话两不误。
“洛寒，好吃吧？一元钱能吃到这手打的葱油面，除了我们食堂，哪儿也别想。”李纳吃面条比波大斯文，用筷子把面条给挟紧了，送到嘴里咬断了吃，没吃到嘴里的就又挟在了筷子上。
洛寒“嗯嗯”着不说话。这吸溜的人吸溜得有滋有味，可听的人实在是受不了。那吸溜的声音在洛寒听来近乎擤鼻涕的声音，洛寒听着有些反胃，嘴里含着的面条，也不太咽得下去。李纳问她，她只能嗯嗯着。
“波大，套书应该主要是编辑一部的事吧？他们那儿排版的人那么多。”李纳不是卸担子，事实是这样。编辑一部主要承接出版社的活，重点力量在排版。
“别这么想。他们员工排版是计件的，宁可加班也不想让我们做。他们主要是校对编辑这一块跟不上……对了，这一期房产广告没那么多了，空出来的两个跨页，还人情也好，送人情也好，给你用了。”
“有这好事啊？谢谢波大。要是收费，好处我们一人一半。不过，我们现在人手也有点儿紧，小林和洛寒都要出外勤。”李纳是个实诚的人，知道得人好处要知道回报。
“你是说和宫少拍广告？这事我听说了。小林嘛~~她的工作量不大，不耽误。我说李纳，只是单纯拍广告小林还行，她小林有她小林的姿色，骚着呢！要是想和宫少勾搭上……你会认为小林能和佳悦有一拼？拉倒吧！”他响亮地吸溜一声，嘴里吸溜进一大口面条，说话也含含糊糊了。
洛寒的肚子开始翻江倒海。
“洛寒，你多大了？顶多刚过二十吧？大学没考上？你既没工作经验也没社会经验，还是一心一意做好本职工作吧，这比什么都踏实。”波大是自顾自吸溜，自顾自说话。并没有要洛寒回答的意思。
李纳张嘴想要说什么，波大没给李纳插嘴的机会。“李纳，听徐琳的口气，二校寄给作者自己校对，要我们做好头尾，一校和终校。我看，一校就让洛寒做吧，一部是用书版排的，都是录入稿，排版的丫头们都是死命赶件数，错误肯定不老少，让洛寒对着原稿死校。我看，其他的这小姑娘也做不了。另外，封面由我们二部制作。……”
波大这会儿不光是嘴巴吸溜，因为面条太辣，他的鼻子也在吸溜。他从桌上的面巾纸盒里“刷刷刷”抽出几张纸巾，捏着鼻子“哼嗤~”……
“呕~”波大那边还没有彻底“哼嗤”完，洛寒这边就“呕”地一声捂住了嘴巴，才吃了几口的面条就要吐出来了。洛寒站起来就往洗碗槽那儿冲……
可想而知，她这一呕，让人家波大有多伤自尊。不早不晚，赶在波大擤鼻涕还没擤爽的时候要呕吐，这不就是嫌人家波大恶心吗？
洛寒啊洛赛，就算你说自己怀孕了害喜想吐也没人会相信你。洛寒这一呕，硬是把人家那么雄壮那么有自信的波大的面子给呕没了。
这人啊！还有什么比面子更重要的呢？尤其是男人的面子！更尤其是波大的面子！
……
洛寒跑到洗碗槽那儿吐了，好在就吃了几口面条，也没吐得稀里哗啦。她根本没想到波大出丑了，只想到自己这样很失态，严重影响了人家李纳和波大的食欲，干扰了食堂安静的就餐环境。她不好意思再回到餐桌前打招呼，涨红着一张小脸，灰溜溜着悄悄地回办公室去了。
洛寒啊洛寒，有你这么悄悄地吗？
……
李纳从食堂里出来，走在回办公室的路上，脸上是黑云压城，心情是阴云密布。
李纳在生气。
在洛寒把波大气得像癞蛤蟆一样鼓凸着玻璃球眼珠子要喷毒液的时候，李纳竟然连一句安慰的话也想不起来。然后就被波大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赠送了一连串的****奶奶个蛋蛋。
……
李纳搞不清楚是生自己的气还是在生洛寒的气。要么是既生洛寒的气也生自己的气，反正是气鼓在肚子里，放屁也找不到出口。他路过排版办公室，看到向日葵正端着杯子在喝水，于是，他没好气地冲着向日葵叫：“项雪霁，通知大家十分钟后到小会议室开会。告诉大家，别迟到啊！”向日葵一大口水含在嘴里，还没咽下去，他的人影已经不见了。
李纳叫得那么响，不用向日葵通知，大家全都听到了。
这个李纳，谁也没给他封个什么官，但他这个俩主任之下，众人之上的地位，是没人有异议的。不仅是他工作上拿得起，也因为他没坏心眼儿。他要是肚里憋了气，就是要放出来的，而释放的方式，无非是吼吼个吼吼。
唉~~都是这葱油面惹的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