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宝”在外逛了一天了,回去就睡下了,“四宝”住在相邻的四间房子里,吴仲昆来到了天宝的房间,不一会天宝就把其余“三宝”都叫过来了。吴仲昆首先说:“师弟们,师哥平时待你们怎么样?”
其实吴仲昆待“四宝”并不怎么样,只是当着人面还能怎么说。天宝说:“大哥义薄云天,带我们弟兄没的说!”
“好”,吴仲昆拍拍天宝的肩膀:“可是师哥今日有事相求,诸位兄弟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师哥请说!”“四宝”异口同声地回答。
“好,既然兄弟们这么仗义,那我就不遮遮掩掩了。二皇子今日有难,我们要为二皇子除掉一个人,平日二皇子待我们不薄,该是我们报恩的时候了。”
“四宝”一听要杀人,都不敢表现的太踊跃了。天宝眼珠子一转,问:“不知我们要杀的是谁?”
“玄圃里的法空。”
“四宝”互相看了一眼,还是天宝说话:“大哥请放心,我兄弟会鼎力相助,请大哥放心!”
这就是吴仲昆想听到的答案,他心满意足许诺道:“只要这票干成了,以后我们的好日子不到头。不早了,请诸位休息吧!”吴仲昆眼看着“四宝”各回各的住处才回自己的房间。
吴仲昆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地宝就从床上爬起来,叫醒了玄宝和宗宝,一起来到天宝门前,刚要敲门,门哗一声自己开了,从里面伸出一只手把这三个人一个一个地拉进去了。原来天宝从吴仲昆走了一直就没睡,他就知道这几个哥们会找上门。“三宝”围着天宝,纷纷质疑,“你怎么啦?”“这种事情怎么能答应呢?”“那可是杀人啊!”
天宝嘘了一声,屋里就没声音了。天宝说:“你们小声点!吴仲昆丧尽天良,我们‘罗浮四宝’当然不会助纣为虐,可是我要是不答应,他能放过我们吗?”
“三宝”都称赞天宝想得周到,可是接下来怎么做呢?
“走!各位兄弟收拾好东西,我们子时便走!”四个人整好包袱,估计看门的都瞌睡了,悄悄地打开门栓,趁着夜色,向南奔去。跑着跑着,天宝的脚步忽然停住了,自言自语道:“这样跑,法空真被杀了……”
天宝来不及说下去,就被地宝和玄宝拖着走了。
五更多,天已经亮了,可是天黑蒙蒙的,乌云太厚,太阳连个脸都露不出来,时不时还会传来一声声闷雷。法空轻轻闭了房门,什么也没带,走到大门口,门口将士纷纷向法空致敬,替法空将大门敞开。法空走到门口,见太子穿一身蓝衫,像一个少年商人,站在路中间,春杏跟在身旁。法空明白太子舍不得自己走,想送就送一段吧。他走到路中间,和太子互相点头致意,三个人一块向城外走去,广莫门是京城向北开的要道,但是城北是山区和池苑,所以来往的人比起建春门和东阳门少多了,又是清晨,宽阔的大路上只有这三个人的身影。太子和法空在路上谈些佛事,春杏对他们谈论的事情不感兴趣。她想跟着法空回一次光宅寺,去见见老和尚,春杏虽然年纪不大,可是懂得知恩图报,老和尚教给他弹琴,又把心爱的筝赠送给她,春杏觉得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伯伯、太子,就是老和尚对她最好了。可是他又不敢说,太子知道她的想法后一定会想方设法让她如愿以偿的,春杏觉得这是给太子找麻烦。所以她只是心里想,不打算说出来。他们到了南尹桥,离京城已经有五里地了,法空劝他们回去,太子不依。又走到了东门桥,法空又劝他们回去,太子说:“再送送吧!”一直出了北篱门,再往前就是茫茫大山了,法空对太子说:“殿下不走,老僧也不走了。”
太子这才道一声“珍重”,往回走了。春杏的心事是藏不住的,太子早知道她有想法,可是又想不出她为何闷闷不乐。“春杏,你怎么不高兴啊?”
“我有什么好高兴的?”
“心里有什么事,现在说说,以后说我可不听了。”
“我想去光宅寺。”
“为什么想去啊?”
“我想去看看老和尚。”
“为什么?”
“老和尚教我弹琴,是我的师父。”
太子没想到春杏小小的年纪对老师有那么深刻的感情,他心里也有件事。“春杏,你记不记你说过的《广陵止息》的故事,如果我编一部文萃,像《广陵止息》的好文章就不会失传了。你说好不好?”
“当然好了,我虽然不读书,也知道是件好事。”
“你还记得我教给你的文章吗?”
“记得啊,《西都赋》,有西都宾问於东都主人……”
“等文萃编好了,就把老和尚请到玄圃,天天教你弹琴。”
“好啊!”春杏开开心心地挽着太子的胳膊,向京城走去。
吴仲昆终于赶到了玄圃。他天没亮就起床了,因为“招贤楼”在北城郊外而玄圃在南城,但是他怎么也找不到“四宝”了,起先他以为这四个人去厕所了,所以等了一会。等了好久还不见回来,他在院子里里里外外找了好几遍,也不敢喊,怕吵醒了萧综再给一脚。直到萧综都醒了,一看吴仲昆还在院子里溜达,刚要发作,吴仲昆赶紧上去贴着耳朵告诉他:“‘四宝’跑了!”
萧综很诧异,他不明白“罗浮四宝”住得好好地为什么跑,“为什么跑?”
吴仲昆暗暗叫苦,萧综让他一个人去办的事,他却告诉了别人,尤其可怕的是,“四宝”竟然跑了!吴仲昆吞吞吐吐地说不出来啥事,萧综觉察出来了不对劲,“说,怎么回事?”
“我请‘四宝’帮忙,没想到他们……”
萧综气愤地抓住了吴仲昆的领子,全然没有“舅甥”的情分了,“我不管你怎么办,不把法空的脑袋掂来,就拿你的脑袋来替!”说完用力一推,吴仲昆踉跄了好几步才站住,他不敢耽搁了,往马厩里挑匹健壮的马就走了。
可是到了玄圃已经时近中午了,他不确定法空是不是还在玄圃,本来想一大早守在门口,等法空出来……可是……看门的将士肯定知道法空的下落,可是做贼的看见当兵的就心虚,哪敢问啊?吴仲昆心虚了好一阵,强制自己把自己当成好人,一个人虚伪到一定火候能达到欺骗自己的境界,吴仲昆鼓足了气走上前,问一个面带稚气的守卒:“法空大师在里面吗?”
自从法空开****允许全城百姓进玄圃,每天都有很多人来到玄圃门口请守卒们通融,请求见法空,守卒们都习以为常了。所以守卒把这个不面善的中年男人也当成了求教者,告诉他法空一早就走了,回光宅寺了。吴仲昆回头牵马,急急忙忙地往城外赶去。
太子和春杏一路上走走停停,还在街上吃了一顿午饭,走到玄圃时,太阳已经偏西了。太子想去玄圃再看看,松柏连阴,十分冷清,想想往日开****的热闹,太子心中不禁波澜起伏。慢慢地走到法空住过的房间,颇有点物是人非的感觉。推门进去,已经空空无人。春杏突然呀了一声,“殿下,你看那!”
太子顺着她的手指望去,桌子上放着一把扇子和一串玛瑙佛珠。太子拿过来,叹口气,“既然贵客不收,只好物归原主了。”说完,领着春杏出门,进宫去了。
太子到了显阳殿,把当天发生的事给丁贵嫔说了一遍,贵嫔也惋惜地长叹一声。把佛珠拿过来说:“恐怕法空不会再回来了,他早有志向,要游历四海,可是惦记着投桃报李。他这一去恐怕将不回了,佛珠虽然精贵,可是比不上人的深情厚谊啊!你把这把扇子给法空送去,就说,师傅要走,请带上我们一家的谢意吧!”
太子接过扇子,拜别母亲。就在踏出门的一刻,丁贵嫔叫住他:“法空这一走一回,京城人尽皆知,你这一去难保不被奸人察觉,你去找禁卫统领,命他派给你一队精兵!”
太子领命而去。禁卫统领名叫虫林,是临川王萧宏举荐的人,太子本来想去太极殿请旨,没出显阳殿多远就碰见虫林带着人巡逻。太子说明了来意,这虫林本能地讨好太子道:“此等小事,何必劳烦皇上降旨。殿下一国储君,保卫太子,我等义不容辞。”说完指定身边一位副将带一百多骑随太子出城。太子和春杏乘一辆马车,带领这一大队人马往钟山深处赶去。
法空回到了光宅寺,把法云叫过来,告诉他自己即将远行,寺里的事就交给法云了,法云问:“师兄此次向何方游历?”法云还以为法空这一次同以往一样,过个十几日便会回来。
哪知法空摇摇头,他也不知道自己将要向哪,云游四海是他毕生的心愿,如今他也算无牵无挂了。法云明白了师兄的意思,随法空去了师叔的禅房,拜别了师叔。师兄弟俩便在天井交谈了起来,直到夜幕降临,才各自回房。
吴仲昆打听到了光宅寺的方位,快马加鞭地赶,天还没黑,他就到了。他牵马绕到寺院的后面,光宅寺是依山而建,寺院的后面是杂草和灌木。吴仲昆把马系好,静静地等着天黑。天渐渐黑了,乌云蔽空,沒有一丝光亮,吴仲昆认为时机已到。把匕首别在腰里,爬上靠近墙头的一棵树,一跃身,刚好落在墙头上。再一跃便落到院中。
此时太子的车队打着火把已经到了门口,照得半拉天通红,太子叫开门。守门的小和尚见过“萧公子”,却沒有见过门外大队人马,太子招呼领头的在门口等候,他和春杏前去拜见法空大师。
僧人们都早早睡了,唯有法空的房间还亮着灯,他在灯下给萧衍写信。总结半生友谊,劝他以天下为己任,莫沉醉于颂经念佛。吴仲昆就是借着这灯光找到了法空的住处,从门缝里看到一个老僧灯下秉笔,猜想十有八九是法空,于是抽出匕首,推门进去。关上门就问:“你是法空吗?”
法空抬起头,门口站着一个人,手持兵刃,杀气腾腾,马上明白了。他站起来,把脖子里的佛珠摘下来,放到未写完的信纸上,淡淡地说了一声“是”。吴仲昆马上冲过来,像条饿狼扑向毫无防备的婴儿,匕首直刺法空的心脏。令吴仲昆不解的是,法空既不叫,也不躲,直到匕首刺穿他的心脏,他像泰山一样立在桌前,不动不作声,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吴仲昆心狠手辣,也算杀人不眨眼,可是从没有见过一个被刺穿心脏却不眨眼的人。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既不敢拔出匕首,也不敢拔腿就跑,愣在那里了。法空手扶着桌子,任由献血喷涌,他静静地看着吴仲昆,这种静静的眼神虽然波澜不惊,可是在邪恶的吴仲昆看来好像毒针,刺得吴仲昆缩成一团。
就在这时,太子的脚步由远及近,停在门口,太子敲了敲门。叫声“法空大师”。屋子里吴仲昆陡然又起了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