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人为刀俎
却说徐汉斌架着李宏游街，沿途居民纷纷前来看热闹。大吴国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就在这时，一个人物的出现，使得本来热闹非凡的人群一下变得鸦雀无声，大家纷纷跪下来，高喊：“大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原来来的正是大吴国的国王，那国王大约四十出头，无论是智力还是体力都正值盛壮之年。大吴国虽然没有任何宗主国，在海外无拘无束，好不自在，但其国王还不敢公然称帝，只敢自称为王，一来，大吴国的历代统治者也知道国小民寡，实在没有称帝的实力；二来，也害怕中国再次派出出海巡洋的使者，若是让他们发现了自己称帝，与中国皇帝平起平坐，这恐怕就要遭受责罚了，索性称个王，到时也好交代。
徐汉斌作为大吴国的将军，经常在周围海域进行一些海防、买卖、外交等方面的事宜，也经常与一些红毛鬼们打交道。他对外宣称大吴帝国国土辽阔、物产丰饶、人口众多，是一个超级大国，大吴帝国皇帝泽被四海，万国来朝，好一片兴旺景象！可这些话也只是过一时嘴瘾罢了，那些西洋人见多识广，根本不当回事。
“徐爱卿，你这是在干嘛呢？”那国王有点不悦，说道，“孤家本来在宫里休息得好好的，可是外面实在是喧闹，把寡人也吵醒了。”大吴国领土狭小，王宫也造得非常小，而且深处闹市区，所以街上的声音很容易传到宫中去。
“启禀大王，我们刚刚在冰火岛附近发现了一个好像是人的怪物，他的尾巴竟然长在脑袋上。微臣在海上纵横十几年，见识过的东西千奇百怪，但像这样的禽兽，还是头一遭见。因为实在是太过稀罕，所以我就和手下人一起将他押了过来，在大街上给大家开开眼界。”
“哦？”听闻此言，那国王也来了兴趣，只见他两眼睁得老大，“寡人身为一国之君，理论与民同乐。真有如此怪物，那还真得叫太史记录下来，也好传之后世、流传千古。”
国王在众卫兵的护送之下，来到了关押李宏所在的囚车前面，停了下来。那国王的脸色一下变得铁青，刚刚还是和颜悦色的面容，一下就变得非常的恼怒。
“徐汉斌，你好大的胆子！”国王几乎是冲着徐汉斌吼叫道，“大吴待你不薄，你怎么能做出如此要置大吴于死地的事情来！”
他这一怒不要紧，本来还沉浸在喜悦之中的臣民们也都慌了张，都纷纷地跪了下来。徐汉斌更是磕头如捣蒜，忙不迭声地说道：“臣罪该万死！只是不知道臣罪在哪里，还望大王明示！”
那国王听徐大将军如此说话，更是火上浇油，他从护卫手上拔出剑来，就要冲徐汉斌刺去。还好，他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那把剑悬在空中一会儿，他就扔了下来。
“大家都起来吧！”那国王哀叹一声，说道，“寡人和徐将军有要事相商，大家都请回吧！”
在人群散去以后，国王将徐汉斌叫到了王宫。已经是夜晚了，宫里各处都挂起了灯，显得灯火辉煌。由于大吴国地小人寡，平时也无甚大事，所以一到晚上，只有国王的寝室才会亮一会灯。而现在，国王竟然召集了大小数十名官员，一起来商议国是，可见此事非同小可。
国王坐在王位上，文武百官都站在下面，他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知道大王此时召他们来所为何事。即便是每天的早朝，人员也从来没有这么齐整过。
“诸位爱卿，寡人今天召大家来，实在是大吴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本来我大吴孤悬海外，不受中原帝国管辖，也与其他蛮夷无甚来往，小国寡民，好不逍遥自在。可今天徐将军竟然瞒着寡人，做出了一件足以毁灭大吴国的事情来。徐汉斌，你知罪吗？”
国王此话一出，下面就像是炸开了锅，这些大臣平日里无所事事，安安稳稳做官，哪里遭遇过什么突发情况，一听说事情已经如此紧急，可又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一个个像没头的苍蝇，徐了嗡嗡叫，不知如何是好。
“大王，汉斌不知罪。”徐汉斌全身被捆得严严实实，他跪倒在下面，对国王说道，“我们徐家世世代代忠于大吴，从来不敢有半点私心。我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大吴的利益。”
“徐爱卿，寡人不是怀疑你的私心。我是怪你糊涂，无心中犯下了大罪！”那大王看了看他，叹了口气说道，“你知道你今天抓的是什么人吗？”
“微臣当然清楚！”徐汉斌还是不太服气，他几乎是在赌气地说道，“那只是一个野人罢了，就算他是蛮夷之邦的君主，我们大吴也不必害怕，量他们也没那个胆量和实力来向我们兴师问罪！”
“糊涂！”听闻此言，那国王愤怒已极，拍案而起，大骂道，“好你个徐汉斌，平时不学无术，到头来要枉送我大吴国两百年来的国运！寡人成为亡国之君不要紧，可是要连累近百万生灵，你叫寡人于心何忍？”
听闻大王如此说来，徐汉斌情知事情不妙，知道事情绝非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他对中央王朝的印象还停留在大明宣德年间。那里的中国繁荣昌盛，人民安居乐业，能够出海的人都是谈吐儒雅、文质彬彬，何曾遇到过像李国英那样的禽兽打扮的凶神恶煞似的人，他想当然地认为那些人是蛮夷小国之人，想也不想地就把李宏和那些黄金给截了。可现在想想，这些人竟然能够懂华语，竟然也能造得起那么庞大的舰队来，可见绝非等闲之辈。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冒出了一身冷汗。
“你们果真以为，寡人都像你们一样，成天无所事事，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吗？”那国王继续讲道，“我无时不在关心着中央王朝所发生的一切事情。我早已派出密探去中国大陆打探清楚了，你们知道现在的中国大陆是怎么样的一副情形吗？”
那些朝臣还是面面相觑，显然他们对中国所发生的一切都无甚了解。国王又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当然不会知道。其实寡人和你们一样，若不是寡人稍微有点权利的话，寡人也蒙在鼓里，却不知我们的祖宗之国遭遇到如此的惨祸！”
于是，他就将如今大陆的情形讲给诸位大臣听了。他简略地从满清入关讲起，讲到“扬州十日”、弘光小朝廷的灭亡、隆武帝继位和遇难、永历帝短暂的胜利以及被吴三桂诛杀……他又特别讲到清廷的“剃发易服”，凡是不愿背弃自己祖宗的汉人，都被清廷残忍地杀害了。
诸位朝臣听闻这些，无不痛哭流泪，悲痛欲绝，他们虽然远离大陆，在异乡落地生根，可对父母之邦的中国大陆还是很有感情的。现在听说那里遭受异族入侵，生灵涂炭，华夏衣冠不保，就算是世界末日，也未见得就有如此悲惨。徐汉斌更是自责得要命，他恨自己也太自以为是了，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这才给大吴带来的灭顶之灾。那个头上长着猪尾巴的怪物，多半是清廷高官之子，奉命前来绞杀海外反清力量的。那些人的目标也不是大吴，现在他将那个怪物给抓来了，还将其游街，清廷又怎么会放过大吴呢？以扬州、苏州、广州、重庆等上百万的城市都无法抵抗清廷的攻击和屠杀，人口总共才数十万的大吴又怎么能幸免呢？
“诸位爱卿，都不要再哭了。”国王长吁一口气说道，“事已至此，唯有委曲求全了。来人了，将李公子请来吧。”
他口里所说的李公子，自然是指李宏。过了一会，关着李宏的囚车就被推了过来。在国王的示意下，李宏被释放了出来，恢复了自由。他恢复自由以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到徐汉斌面前，狠狠地给了他几记耳光，又在他的小肚子上用力踢了几脚。做完这些，他还嫌不够，又向他吐了几口吐沫。而在此之间，徐汉斌默默地承受着他的侮辱，很是平静，甚至一丝不满的神色也没有。
“李公子，不知道您的气消了没有？”国王说道，“鄙国孤悬海外，不知上国特使，还望恕罪。鄙国愿意世世代代做为大清的藩国。”
“你是什么鸟国王？”李宏虽然遍体鳞伤，但依旧是那么的不可一世，只听他用一种趾高气扬的声音说道，“没有我们大清皇上的册封，你这个狗屁国王就是非法的！你没有权利跟我说话！”
李宏此话一出，举座震惊，尤其是大吴国的国王，更是气恼异常。他本以为自己委曲求全，这个三分像人倒有七分像鬼的怪物能放过自己的臣民一马，即便有什么条件，只要不过分，他都会尽量予以满足。可这家伙竟然公然否则他的合法性，显然是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若是这样的话，无论如何，都是凶多吉少的了。他狠狠地瞪了李宏一眼，说道：“李公子，凡事不要太过份。我们大吴国虽然小，但好歹是个独立国家，我们也有自己的尊严。你若是将寡人逼急了，寡人可不担保你能否能够活着出去！”
国王的话虽然不是那么坚定有力，可还是掷地有声。他有他的底线，就是保全大吴国及其居民的生命财产安全。为了这些，他可以委曲求全，可以低声下气，可若是这些都换不来安全的话，他也不惜来个鱼死网破！众臣民听了国王的话，也都不再那么悲伤和害怕了，心想，既然如此，反正是个死，那就来个痛快一点的吧！
“大王！徐汉斌坚决要求将这个怪物斩首示众！将他的头悬在大街上。大吴国虽然弱小，但志不可没！否则，我们就是蛮夷之邦，不配做炎黄子孙！”
李宏听了徐汉斌的话，不由得大吃一惊。他本以为自己是清廷使者，大家都会怕他，不管他说什么和做什么，别人都不敢把他怎样。可这些人不但侮辱了他，竟然还想把他给斩了，这叫他如何不害怕呢？本来李宏武艺高强，也算得上一等一的武林高手，可现在身受重伤，一成功力也发挥不出来，若是硬拼的话，自己恐怕凶多吉少。他不由得哀叹，以往自己都是作为刀俎，别人作鱼肉的，现在却正好反了过来，人为刀俎，自己作鱼肉了。
可不管形势多么危急，他的态度依然非常嚣张，只听他说道：“你们这些鸟人，要杀就杀。你们若是杀了我，我爹爹一定会将你们这个大吴国杀个鸡犬不留！”
就在那国王和诸位大臣还没反应得过来的时候，一个声音传了过来：“李公子果然是人中龙凤，说话掷地有声，老夫佩服！”
毕竟不知其人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