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天容一下慌了神,傻愣在原地,目瞪口呆的看着大火烧上营帐。
拓拔野也顾不得穿好衣服,一把拉住郑天容的手,“还傻站在这里干什么?快跑!”
郑天容这才回过神,拓拔野拉着她就往外跑。
“不行,我的药箱没拿。”郑天容挣脱拓拔野的手,便冲向药箱。
拓拔野微微皱眉,便也冲到她身边,帮她整理药箱。
“太危险了,你快出去。”郑天容一边整理药箱一边对拓拔野说
“如果被别人知道本可汗丢下一个小女孩不管,那要被那些藩王笑掉大牙了。”拓拔野一把拎起整理好的药箱,一把握住郑天容的手便准备往外跑。
可这时火势已经很猛,两人还没跑上两步,支撑营帐的支架便轰然笔直的朝郑天容倒了下来,郑天容来不及尖叫就被拓拔野压在了身下,随即她听到一声闷哼。
拓拔野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刻,他只想保护身边这个人。
郑天容震惊无比,这个讨人厌的家伙……竟然用身体护住了自己!
“快放开我!”她扭头大叫,“你是不是受伤了?”
拓拔野双眉都要蹙到了一起,背后传来的灼烧感疼得他撕心裂肺。
郑天容听不到拓拔野回答心里更慌,死命才从拓拔野的身下爬了出来,这才看到,拓拔野的后背有长长一条有手臂粗细已经皮开肉绽泛着焦黑的烧伤,一根还在燃烧的木支架就在他身旁。
郑天容慌忙脱下身上的狐裘,披在拓拔野身上,然后使出全身的力气扶起他,“你怎么样?还能站起来吗?”
拓拔野哼了一声,想配合着站起身,但伤口撕裂的痛楚实在太大,他刚刚站起,便又要往下倒去。
拓拔野半跪在地,四周已经是一片火海,他知道如果再不离开,就真没有机会了。
“你走吧,别管我。”拓拔野低声说。
“你说什么?”郑天容一边吃力的将他扶起一边问。
“我让你快走!”拓拔野一把推开她,笑着说:“你不是在给我喂毒药吗?既然你想让我死,这是最好的机会,你不用再费神给我下毒了。”
郑天容浑身一震,他知道,他竟然都知道,他知道每隔几日就给他吃的白色药丸,是慢性毒药,可是,为什么他还要吃?
再想起,他刚才用身体保护自己的事,郑天容只觉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她冲到拓拔野身边,紧紧扶住他,“不行,我一定要带你出去。”
拓拔野也怔住了,郑天容边扶着他往前挪边说:“我没有想要害你,只是想牵制你。”
可是此刻火势已经漫天,两人速度又太慢,根本靠近不了门口,郑天容没想到,自己没有被毒死,竟然会死在这个地方。
浓烟呛得两人不住咳嗽流泪,郑天容力竭,不得不放下拓拔野,两人相依着蹲下身靠在一起。
就在此时,突然几个人影冲进了火海,郑天容看不清来人,就被当头披上了一张湿透的毛毡,两人一把架住她,将她带了出去。
她闭着眼,只觉得眨眼的工夫就脱离了那种炙热的空间,湿毛毡很快就人掀开,她听到拓跋齐的声音,“容姐姐,你怎么样?”
郑天容睁开眼,对上拓跋齐充满关切的双眼,这才肯定自己已经离开那个地狱了。
她突然想起拓拔野,立刻扭头寻找。
拓拔野被亲卫扶着,诺敏和孔雀就围在他周围,可他却看着她,看到她平安无恙,忍不住微微一笑。
郑天容奔到他身边,孔雀立刻将药箱递给她,“这是可汗带出来的。”
郑天容接过药箱,看着拓拔野,心中百感交集。
“一个个还傻愣在那里干嘛?看不出可汗受伤了吗?”诺敏扯着嗓子对郑天容尖叫,眼中的火甚至被身后着火的营帐还要烧的炽热。
郑天容回过神,立刻跟随众人回到拓拔野的营帐,拓拔野双手交握,双臂支撑着趴在床上,郑天容刚想上去察看拓拔野的伤势,就被诺敏一把推开,“你这个狐狸精,如果不是你,可汗怎么会受伤?”
虽然众人还不知道这场火灾是怎么引起的,但看两人衣裳不整,深更半夜又在一个营帐,往那方面联想也很正常不过。
郑天容被她推的一个踉跄,要不是拓跋齐一把扶住,她就跌倒在地了,拓跋齐刚要说话,就被她制止。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上前,她这人,一向吃软不吃硬,郑天容冷冷的说:“娘娘,我是大夫。”
“这里有的是大夫。”诺敏冷冷一笑,“如果让本宫弄清楚这场火是谁放的,我一定让她不得好死。”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拓拔野面无表情的说:“是我不小心打翻了烛台,怎么,你也要本可汗不得好死吗?”
诺敏慌忙跪下,“可汗,臣妾不敢。”
拓拔野叹了口气,看向错愕的郑天容,“你过来!”
郑天容没想到拓拔野竟然替自己揽下罪名,心里百味交集。
诺敏露出很受伤的表情,怨恨的看着郑天容,郑天容大步从她身边走了过去,走到拓拔野面前。
“你们退下吧,老九、孔雀你们两留下。”拓拔野说完就闭上眼。
诺敏满心怨恨的和众人一起退了下去,孔雀和拓跋齐也站到了一边,郑天容解开拓拔野身上的狐裘,才发现他的伤势比她想象的要严重许多,很多地方已经烧的焦黑,不过还好没有压到他以前的剑伤上,不过以前的剑伤又裂开了。
“拿些烈酒过来。”郑天容转过身对拓跋齐说,然后又对孔雀说:“娘娘,麻烦你端盆热水过来。”
两人一听立刻出了营帐。
郑天容看到他血肉模糊的后背,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积聚到一定时候,终于掉了下来。
冰凉的泪落在拓拔野的背脊上,他微微一怔,她是在哭吗?
他努力扭过头,看到泪眼婆娑的郑天容,心里竟然十分开心,打趣道:“你哭什么?本可汗又没死。”
郑天容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哭了,连忙抹去眼泪,瘪瘪嘴,“谁为你哭了。”
热水烈酒很快就拿来了,郑天容先用手帕沾了热水,将拓拔野背上的灰渍一一擦去,然后又剪开他身上的绷带,他原先的伤口经过这么剧烈的酒精将他创口清洁消毒了一遍。
酒精浸到伤口中,疼的拓拔野忍不住握紧拳头倒抽口气。
“忍着点。”郑天容轻声说。
一旁的孔雀已经忍不住垂下泪来。
拓拔野微微点头,郑天容尽量快的处理完拓拔野的伤,将拓拔野的上身密密实实的包了起来,郑天容这才叫拓跋齐和孔雀一起帮忙,好让拓拔野趴着睡得舒服些。
“我累了,你们都退下吧。”拓拔野说,说完盯着郑天容,“你留在这里。”
“大哥,我也陪着你。”拓跋齐立刻说。
“不必,时辰尚早,你找个营帐好好休息,天一亮我们继续出发。”
“可是,大哥你的伤……”
孔雀也担忧的说:“可汗,要不休息几天吧。”
“不行,我们所剩军粮不多,必须按时返回都城。”拓拔野淡淡的说。
拓跋齐还要再说,拓拔野却接口道:“还有,我的伤势,不许告诉任何人。”说完他闭上眼,“你们不必再说,都出去吧,没我或郑大夫的吩咐,不许让任何人进来,我有些累了,要好好休息。”
拓跋齐叹了口气,便走了出去,孔雀看了看拓拔野,便拉住郑天容的手,轻声道:“劳烦郑大夫多多费心了。”
“请娘娘放心。”郑天容冰凉的手握紧孔雀温暖的手,“我会照顾好可汗。”
孔雀点点头,便也和拓跋齐一样退了出去,
厚厚的布帘随之放下,这里又只剩下郑天容和拓拔野两人。
拓拔野一直闭着眼睛,郑天容稍稍松了口气,这个时候,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也直到这时,她才有喘息的时间,能好好的将今晚发生的事好好回想一遍。
这一场火,烧伤的不仅是拓拔野,还有她的心。
郑天容有些恼恨自己,难道就因为他救了自己一次,就能对这样一个人心生怜悯了吗?如果不是他,她根本不会在这里;如果不是他,她的孝瓘也是好好的;如果不是他,北齐不会有那么死伤的士兵,武川的百姓也不用背井离乡;如果不是他,……可是,当她看到拓拔野闭上眼后略带孩子气的面容,她便再也恨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