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十一月的第一天,浙江沿海已经有了冬天萧瑟的景象了。余子成在这天早上登上千户所最高的三塔台顶。看着周围忙碌操练着的士兵和远处在农田里忙着干活的农民们,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清爽感觉。
安平乐道,也许脱离时代大背景的考量,现在的郭巨千户所也算是一方乐土了。由于有了李家和陈家的赞助,千户所军粮充足。为了给被海贼抢掠的农民们缓口气,余子成决定今年免收下辖六乡的粮食,所有收获都归农户所有。当然后勤组耕种的土地还是除外的。
为了能调动农民们的积极性,余子成让六乡都模仿万家村的村民大会模式。胡长春被扣上了一顶六乡总里正的奇特官职。他手下的二十二人联防队也因为要推广基层组织经验,抽出了十二个素质过硬的人员安排到六乡担任里正,他们的任务就是落实村民大会制度,打击豪强地主。由于有余子成的支持,这六乡的中小地主很快答应千户所出钱购买他们的土地分给农民。当然余子成是很流氓的,每个地主都被迫签订了协议,除非举家迁移,否则必须用千户所买地的钱去双屿投资海外贸易买卖。
夏守正就是这些自认倒霉的地主之一。他被余子成强行买走了三十亩土地,得到的也就是三百两银子。但是这三百两银子还要去双屿做啥投资,这种强迫性的无人道的命令在夏守正眼里简直是去给海贼送钱。
虽然万般不愿意,但是夏守正还是决定带着大儿子夏君仁去双屿港试水。他们一行还遇到了不少被逼到这里投资的地主。大伙都暗地里说余子成是海贼的总头目,朝廷居然让这样的人当千户,真是瞎了狗眼。
夏守正对这些话也就是听听,小心谨慎的他最怕隔墙有耳。再说余子成真要抢一把,何必此一举,直接动手这六乡范围里谁挡的了他。一群人碎碎念的怨恨中走了一天,到第二天早上,双屿港的三个大字招牌已经映入了众人的眼帘。
刚进港口附近,夏守正就发现这里有余子成的军队把守。过去他一直听说这里是贼窝,但是现在倒一点也看不出来。众人从大门进入过了士兵的安全检查,直接就从土路踏上了石头铺的大道,在向导的带领下去联合公司总部入股。整个双屿港口简直就是个大工地,多数商铺和民房都还在建中,只是铺好了三条石道。石道周围的建筑都是围绕双屿市中心的联合公司总部规划的。为了这个双屿港的建设,余子成没少掉头发。当然这一切在慢慢实现还要因为有一个忠实的执行者—李家大小姐李梅。
夏守正在人群中跑在最前头,很快就看到了联合公司总部的牌匾,这座双屿港最高的建筑只修到了三层。据里面的人说这栋大楼起码要修五层楼。这让夏守正感到惊奇。在现代五层小高楼也许这算不了什么,但是在古代这已经是一种犯禁的表现了。明代对各阶层的住所有着明确的规定,等级低的官府都不能造超过二层的高楼,商人更被视为低贱人群,就算你有钱,你也不能造楼,不然随便按你一个占了王气等罪名,你保证吃不了兜着走。虽然这些禁忌在明末已慢慢被打破,但是五层楼的大楼,余子成当初一提出就让李望海等正统商人傻了眼。全靠李梅的全力支持,才把建筑方案保留下来。
走进大楼,里面的一些地方还在整修,但是业务已经照常运转了。“要入本公司股份的在一楼跑号子,要投资各类生意的请上二楼谈事。如有疑问,可以随时问我。”在大厅门口,几个李家的伙计抱拳相迎,看着这些土财主,犹如见到一个个金疙瘩,纷纷两眼放光。
夏守正常年窝在乡下,这种场景让他很不习惯。不过当他听说这里主持大局的是李家心才放下了一截。闻名全浙的大钱庄在,总不是贼窝可比的。他儿子夏君仁对这里的一切新鲜事务更是感到激动和好奇。他从小对做生意特别感兴趣,经常跟夏家的一位跑生意的二叔厮混。但是由于做生意这种行当始终被家族长老排斥,他后来就被强迫进了书堂读四书五经,为这些事他与父亲争吵多次,也没少挨父亲的打骂。
整个大厅人越来越多,不少土地主都没明白怎么回事,就把银子扔进票号里,然后在一份契约上签字画押了。夏守正多了个心眼爬上二楼看看有啥买卖。进去一问才知道是投资海外贸易。投资总原则是按照你投资比例产生的利润来分红。一笔茶叶如果夏守正投入三百两,占据总交易额的10%,卖到日本赚到了利润,夏守正可以不但可以收回本金,还可以多收回利润的10%作为奖励。这一套也就是有点后世炒期货的意思,只是余子成将之简化了。这种投资收益不小,但是风险也很大,所以愿意做这种事的土财主是屈指可数。
面对这种买卖,夏守正隐约觉得有赚头,但是又反映不过来。就在他坐在一边长吁短叹之时,一张纸条塞到了他的手里。只见满面红光的夏君仁在笑嘻嘻地看着他。“爹,这事我算好的投资收入。咱们投资绢布和茶叶生意。把钱分开来放,这样就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了。茶叶和绢布的买卖利润虽然不高,但是很稳定。我打听了有直接贩卖到台湾和日本两条航线,这种短途航线风险小,适合咱们小本起家。”
看着平时寡言少语的大儿子如此滔滔不绝,夏守正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有出息,成为一个大能人呢。夏守正用罕有的和蔼口气问儿子:“吾儿,对此处的一切都很欢喜吗?”
夏君仁用力地点点头,但是仍然用很惶恐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父亲。在以往如果他这样滔滔不绝地谈论生意事情,免不了被父亲一顿训斥。但是这次情况似乎有所变化了。夏守正把手里的一大包银子全部交到了夏君仁手中。“按你说得做吧,做你想做的事情去吧。”
夏君仁跪倒在地上向父亲重重地磕下了头颅。。。。。。
就在双屿港码头上,一群手持三棱刺的士兵在来回警戒,远处很多围观的人群都知道这里肯定来了什么大人物。在码头上,正在举行宴会招待各方来宾。其中一个军官站在一群商人中间侃侃而谈,甚是吸引人的眼球。
“这次首航成功,余某在此要感谢诸位当家的用心用力!”这位军官正是余子成,他是来参加联合公司首航成功的庆典的。要说商人逐利正是不假。联合公司成立后没几天,李家和陈家就开始在双屿大兴土木了。在码头和仓库建设完毕之后,两家乘东海一带东北季风时节,在十月十三日进行了第一次联合贸易。李家采购来的数吨绢布茶叶在七艘陈家中国式帆船的运载下,安全送到日本。一次就赚了白银五万六千两。随后从日本贩卖回来的银矿,又被李家转卖给了官府,此处又获利八万余两。这一次首航的获利就达到十万两。
这种胜利鼓舞起了联合公司的每个人。陈家和李家也充分认识到两家人合则两利,分则两害的共赢局面。在庆典现场,众人都是谈笑风生,联合公司的前景似乎是一片光明。李望海和陈西敬两个老冤家在此时两人倒成了亲兄弟一般,不但碰杯敬酒,而且还攀谈起来。
“陈大当家此次全仰赖你的船队了,不然货物也没那么顺利能到倭国。”李望海一向喜欢客套,就首先出击了。陈西敬喝了一口杯中的葡萄酒,略带干瘪的脸上,浮现出了皱巴巴的笑容。“哪里哪里,要说这正经生意我们也只能算是半路出家,以后还要李掌柜多提携就是。”
见会谈气氛融洽,李望海乘机提出在本月中旬再开辟一下去朝鲜的航线,并罗列了李家在朝鲜王京的种种人脉,希望陈家能加派船只扩大贸易。
陈老狐狸很快就盘算出了李家的打算,怕被倭国航线套牢失去自主权。既然有所求,陈西敬也就不客气了。“朝鲜航线确实值得一试,但是在下认为当务之急还要搞好和台湾荷兰人的关系。依老夫看荷兰人急功近利,我们在交往时丢掉饵料对方就会咬钩。不知道李大掌柜意下如何?”
李望海听到这心里就是“咯噔”一下。“这老小子还要敲诈我,让我出钱帮他买人脉。”心中虽然有点不爽,但是李望海盘算要建立起自家的船队恐怕需时颇多,短时间内只能依着陈家。李望海以舍不得媳妇套不到流氓的气概,答应出五千两银子和五百匹上等绢布,让陈西敬去打通台湾荷兰人的关节。作为回报陈家也要答应快点开辟朝鲜贸易。
谈妥一切后,两个老狐狸击掌而笑。这一切都被余子成看在眼里。作为军方股份代表的胡峰在余子成背后哼哼起来:“两个老鬼不知道又在搞什么鸟事。”余子成回头笑了下,拍拍胡峰的肩膀。
这时候陈金满脸红光的跑了过来。一杯酒递到余子成面前:“来来,余公子,咱们该多喝几杯啊,没咱们的缘分,哪能有今天这样的好事。”眼看这个略带残忍的海贼公子被酒精搞成脑残,余子成虽然不愿意多喝,但是受不了他的纠缠只能接下杯子准备应付了事。突然身旁冒出的吴小玄把酒杯夺了过去。“这个傻大个居然逼师傅喝酒,来,有本事和我喝。”只见小玄同志小嘴一张,一杯葡萄酒就下去了。
看到半路杀出个女程咬金。陈金有点傻眼。死要面子的他决定加大攻击力度,哗哗在小玄面前喝下三杯葡萄酒。但是无奈怪力女的酒量一样怪力,小玄直接抢过他手上剩余的葡萄酒瓶,直接吹起了喇叭。
最终这番酒精大战,陈金以悲剧性的现场直播收场。而吴小玄则还能缠着师傅和大哥满场的寻觅美食。余子成悄悄问王成杰:“你妹没毛病吧?小时候是不是被酒精烧坏了。”王成杰一脸囧像,摇摇头说:“这小妮子一高兴就这样,我当初也着过道。”胡峰在一旁听了,立刻回了句:“下次再比,我只能和她比吃肉了。”
整个双岛港的庆典一直持续到夜晚才结束,联合公司的无数新贸易计划和各类股东的利益交换就在觥筹交错中进行着。看着这些得意忘形的商人们,余子成的心里却不断泛起隐忧。
(签约了,加大更新力度。呵呵最近非常忙,也是忙里偷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