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寻冷眼旁观，一语不发。
那些老人虽然闹的欢儿，但他们毕竟是城里有名的大夫。要说起来，方寻与他们并没有利益上的瓜葛。只是最近方寻声名鹊起，让这些老人心中不平罢了。
不平则鸣。这些老人心中不平，自然要说出来，打压方寻的势头。
虽然方寻做了馆主，让这些老者不服。但若是方寻服个软，将治蛊毒的验方交出去，再恭敬侍奉他们，也未必没有好处。至少保全了老人的颜面，别人说起此事，也会赞扬方寻尊重前辈！
但方寻是什么人！
他是个性子偏执的人。别人待他好，他会十倍报答；别人奚落他，他也会将这些屈辱还给对方。这些人虽然年长，但方寻可不是个敬老尊贤的人。
那些老人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大，渐渐起了哄。只有孙姓老者拄着铁杖一言不发，抬头望天。方寻默不作声，那些老者更加得意，心中俱是想到：这小子虽然巴结了城主，还不是被我等压着。若是识相些，就该善待我等前辈！
一个矮胖老者得意的笑道：“馆主医技精湛，我等佩服！不如将那‘祝由术’拿出来，大家一起参详，也好过你自家琢磨。”登时又有几人应和起来。
“不错不错，一个小娃儿能懂得什么？恐怕连药材都不识几味，揣着药方有甚么用处！不如交出来，好济世救人，也有福报。”
“方寻馆主既然执掌医馆，自然要拿出点诚意来！我等虽然在此做事，但也不归你管。若是不愿意也就算了，老朽自有生路，无须寄人篱下……”
“交出祝由术，交出秘方！”
……
方寻面目平静。那些老者虽然吼的厉害，但看着梦自安站在方寻身后，还真不敢动手动脚，只是高声叫嚣！院子内有人闻声出来，却是几个小孩儿，侧着乌黑的小脑瓜，从院墙后面探出头来。
那些老者见到几个孩童过来，咳了几声，声音渐渐小了起来。这时却听方寻恭声说道：“诸位前辈比方寻早生几年，当真口齿伶俐，方寻五体投地！”说罢，深深施了一礼。
众老者怒形于色，再次嚷嚷起来，更有甚者，就要把戒尺扔过来。只有那孙姓老人双眉微动，仍然一语不发。
方寻见群情激奋，也是欣喜：不怕你们乱叫，就怕你们不按我想的来叫！只是没有勾动那孙老头，看来对方倒也有些能耐。能活上几十年，便是野兽也有了智慧，更何况是身为‘万灵之长’的人类！
无欲则刚。其它老者刁难方寻，只是眼红他的际遇和医病的秘术。这孙姓老者却无动于衷，显然他并不在意这些，而且另有倚仗！
方寻招手，唤过那几个学童。选了一个扎着冲天小辫的童子过来。一众老人也停了下来，看方寻要弄出什么名堂。
却听方寻轻声问道：“这位小弟，可知道医德？不用怕，他们不会怪你，这是在考量你的学问！”
那童子得意，脆声叫道：“自然知道，我是第一个背下的。周先生还夸过我呢！”说罢，欣喜的仰头看向一位老者。那老者皱眉道：“不错，这孩子是城北贫农子弟，倒也聪慧，能够举一反三！”
方寻又问道：“那这位小弟，可会背《医家五戒十要》？”
“会！”
“那我考下你，医家十要中的第三要是什么？”
几个老者神色大变，那童子却浑若不觉，自顾自背诵起来：“三要：凡乡井同道之士，不可生轻侮傲慢之心，交接切要谦和谨慎，年尊者恭敬之，有学者师事之，骄傲者逊让之，不及者荐拔之，如此自无谤怨，信和为贵也。”
背诵完又仰头看向方寻，方寻笑道：“好！我是这医馆的新馆主。从今以后，你就在我身边学医罢！”
那童子蹙着眉头小声道：“学生也想学成名医，但只有一年的学俸，因此才尽心去学！惟恐回家后医术不精，治死了人，会连累到爹娘。”
方寻暗自恻然，却点头道：“嗯，我已知道。不过你也无须担心。我能让你在一年之内，记住这些医术，至于能不能成名医，就不能保证了。毕竟名医可不是只会背死书！”
那周姓老者嗤笑一声，道：“方馆主能耐啊！医道浩如烟海，老夫自问教授也算细心。但没有数年纯功，哪里能让他们粗通医理！我等学医十年，又当了半辈子的大夫，才敢称‘名医’。一年就能让他们学会医术？方馆主果然厉害，嘿嘿。老夫熟读医书，可没见哪个方子能让人过目成诵的！”
一个高瘦老者阴阳怪气的道：“馆主神通，我们哪能及上万一？他说是能成，自然就能。周老弟却关心何来？”
“不错，刚才还说医家十要，那第三要可不就是说他自己？年尊者恭敬之，有学者师事之。也没见他如何恭敬了……”
方寻深吸一口气，运足六腑之力，忽地喝道：“既然如此，你等还不以师事我！学无先后，达者为师。你们本领不济，却还贪图我的秘术，哪有这样好事！若要学祝由术，可以，拜我为师！”
梦欣媛咋舌，愕然道：“表哥这是做什么，真要收这些糟老头为徒么？”梦欣英也是瞪大了眼，要看方寻如何收拾。只有梦自安神色平静的道：“你表哥说的不错！本领不济就该拜师去学，哪有用年龄来衡量学问的！只是当面说这些话，未免失礼，且看他如何应付……”
方寻见这些老者面目不忿，又紧追直上，低喝道：“你们是老人！年纪大了，若是在家赋闲，自然整日里受人吹捧，哪个不对你恭敬！既然学医，就该勤学多问。见到学问高过自己的，就以师事之。不然本领不行，治死了人，岂不是造孽？”
那些老者默然不语，有人正要辩解，方寻打断了他，步步紧逼：“本领不济，却贪图别人的秘方，这就是医德么？骄傲不驯，固步自封，这就是医德么？乖厉不能容人，这就是医德么？”
“伦常乖舛，立见消亡；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你等没有德，还安稳坐在高位，早晚会有祸端！既然如此，倒不如拜我为师，也好全了你等的名声！”方寻神色肃然，朗声喝道。
气氛一时沉寂，众人都深思不语。忽然，孙姓老者轻喝一声：“好！”。铁杖在地上一磕，顿时整个大地都震颤起来！
方寻心下暗惊：这孙老头脚步虚浮，身子孱弱。明明不是先天高手，也没有练出真气，竟有这等威势！难道他会隐匿气息的本事么？以自己心神的强大，居然察觉不到！
当下方寻暗自戒备。却听那孙老头轻声道：“我等没有福德，方公子便有福德么？多说无益，不如试试手段高低，如何？”
声音虽小，却在每人耳边清晰响起。
其他老人先是郁郁寡欢，听了这话，才醒悟过来。暗自赞道：“还是孙老哥想的透彻！不如找一个重症，彼此较量手段。方寻能有什么能耐。只须一试，便让他无话可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