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俐听着一愣,想起那御赐的屏风,恍然大悟,不由得跟着笑起来,看向明珠的目光露出欣赏。
明珠看流俐明白了,便问起了皇后娘娘,“我们出去的时候说是有点倦了,不知道有没有好好歇着……”
两人正说着,有小内待过来禀道:“姑姑,明公子在外面问明小姐到底怎么了?”
“你去跟他说,我没事,不过是前些日子风寒刚好,又吹了风,加上今日情绪激动。便昏了过去了,这会儿休息一下便好了,让他等百花宴结束来接我一起出宫就是了。”明珠忙笑着道。
内待看了一眼旁边的流俐,流俐点点头,她便恭声说了声“是”,行礼退了出去。
“姑姑,既然我也没事,你就回百花宴吧,几位姐姐还在那里。我就在这里先歇一下,如果皇后娘娘休息好了,我到时就陪她聊聊天解解闷儿就是了。”
“也好,那奴婢就先过去了。”流俐想了一下,招呼了几个内待过来伺候,便去了百花宴。
这流俐处事进退有度,随机应变能力也强,明珠不由得佩服起明恩雅来,当真是有些手段。又想到刚才宴会上明惠莫名的敌意,心里不禁有些烦闷起来,这才是刚开始,就有这么多事,真要是有什么,会怎么样啊?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心情还是不能平静,便坐下打座,练起瑜珈里面的呼吸解压来。
做了大半个时辰的深吸引,明珠觉得内心终于不再烦燥,便睁开眼,不料却看到一双带笑的眸子,吓了一跳。
“陛,陛下……总是这般出没无常么?”实在是太吃惊了,明珠觉得自己说话都不利索了,脸色也变得煞白。
“朕看明珠在打座,不敢打扰。”龙天泽笑道,语气很温和。
明珠忙下了炕上前行礼,一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位陛下,你的调笑太明显了,要笑就笑吧,这样憋着,你不难受么。
“这里没有外人,明珠不用客气。”
“明珠不敢,礼不可费。”明珠起了身,小心的回道。一面思考着这位陛下来找自己是干什么,自己已经按照他的意思回避了接下来的一场选美。流泉,听琴,酌酒,赏花,这么风雅的事这位陛下不去做,跑来自己这里。难道自己刚才表现得太好了?还是他本来不是这个意思呢?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跟这位陛下的几次见面,除了自己因为他有着跟哥哥一样的笑容有些失控,好像也没有太太的逾越。先谋而后动,可惜自己猜不透他要谋的是什么。在心里叹了口气,一动不如一静,主意打定,便恭敬地立在一旁。
“明珠每次看到朕,都很小心呢。”
“陛下英明神武,明珠很是景仰。”高帽子谁都不会嫌多的。
贺公公在旁边听着明珠平静温和的声音,眼睛不由得便向明珠睃了过去,只见明珠笑容安祥平和,镇定从容。心中一跳,忙朝龙天泽望去。
就看见龙天泽有些无奈的蹙了蹙眉:“那明珠不能成为京城第一美人会不会有遗憾?”
然后看见明珠仍像在回答‘今天天气很好一样’的从容:“遗憾?怎么会,先不说明珠不知能否当不当得第一美人,单说这名利,得必有失,失必有得,何苦患得患失。”
“得必有失,失必有得……”龙天泽重复着这几个字,忽然转了话题,“明珠,你真的只有十四岁吗?”
明珠心中一跳,面上不露,平静道:“陛下,明家家谱可以证明,明珠确是十四岁。”
龙天泽没有再说话,只是含笑看着明珠。那种笑,明珠心中一痛……
“陛下?”
他回神,笑道:“文艺表演已经开始了啊,明珠既已无事,便同朕一起去看看第一美人吧。”
明珠诧异了看了龙天泽一眼,迟疑道:“陛下,这会不会不方便,明珠刚才‘昏倒’在会上的……休息一下比较好。”跟这位陛下同去,岂不是得被目光剜掉……
龙天泽的表情像是被明珠说明,沉吟了一下,散漫地对明珠笑道:“陪朕下一局棋。”
明珠点点头同意,这种事情没法拒绝。
两人来到坤宁宫的花园中,只见绿竹阴影里的青石台上摆放着一张棋盘,纵横交错的格路间,黑白二子疏密不等地散落其上。
这是一个残局。
明珠还是第一次跟恩澈以外的的人下棋,顿了一下,便上前坐在一侧,从棋合之中拈起白子,落子,“陛下承让了。”
龙天随即落黑子,淡淡笑道:“明珠尽管使出本事来。”
听他这么说,明珠也是一笑,再落一子,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你来我往,下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明珠看着棋盘上的局面,自己的白子已岌岌可危,原本双方均势的局,现在却已经呈一面倒之势。
“明珠还是很小心啊,如此压抑自己的心性。”龙天泽凝视着黑白两色棋子,一边仔细地盘算棋路,一边温和地说道。
明珠没有说话,心里却是一惊,棋局上面的棋子她只要在棋形的眼位落下一子,现在的危机就能解开,只是这样一来……她忍不住看了龙天泽一眼,与他含笑的眸子撞在一起,明珠脸一红,有点讪讪然,想必他是知道的。
见她露出娇羞的模样,龙天泽微微一笑,“恩澈与明珠乃同胞姐弟,年只十四,如非经过刻意雕琢,是难以看到美玉的光泽的。大魏建朝已经有数百年,那些权柄的顶级士族之中,已经难得产生绝世豪杰,多是有志向与才能不匹配的草包,是以今日的学士馆亦有形同虚设之感。”
“看一下恩澈上的拆子,从造势,再到实践,以及后面的甄选,一步扣着一步,心思缜密。重要的是他以天下之目看天下之事,还看得分外清楚。而你们明家,虽官到显赫,却多是眼光局限一家一姓之中。”顿了一下,“朕闻恩澈与明珠从小感情就好,吃饭,读书皆在一起。恩澈三岁能识文断字,七岁能吟诗,十四岁能写出兵册。朕一直很好奇恩澈的姐姐为何默默无闻。再看今日这棋局,虽然明珠看似居于劣势,但是倘若着意拖延,也未尝没有翻盘的机会。这样的内敛,让朕觉得你有点可怕呢?”
听龙天泽说完,明珠反而有了楼上的另一只鞋子落地的踏实之感,着实松了一口气,谋而后动,就怕不知道谋什么,知道了反而好解决。于是她很快地露出灿烂的笑容,即便是在遮蔽了阳光的绿荫下,依然耀眼得不可逼视,“陛下真是看得起明珠啊!”话语间全是轻快。
“呵呵,”龙天泽眸光一闪,食指缓缓扣击着青石台,一顿一击,“每个人总有那么点儿想要的东西,只是野心大野心小的问题,男人,女人,老人,小孩……贪婪是每个人都有的,比如说,女孩子总是想着要嫁一个如意郎君,或者嫁入富贵人家……”他停下了声音,直直地锁住明珠的双眼,眼波柔和,似玩笑似认真,“明珠,你有过这种想法吗?或者,你甚至有更大的梦想,不单是富贵,还想着权势……”
唉,终于捅破了这层纸,这是个让自己将立场表示清楚的时候了。在心里吸了一口气,明珠敛了脸上的笑意,表情看上去很真诚,“陛下,明珠对自己目前的生活很满意,从未想过有过改变。您说得对,人总有那么点儿想要的东西,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对许多男人来说,都是一生追求的东西,可明珠只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人生白驹过隙,明珠求的不过是有方天地,自由自在地过自己的日子罢了……”声音很是坚定。
“……”看着他读不出情绪的温和淡笑,明珠无奈地耸肩,话说到这里自己已经将立场表示得很清楚明白了。竹林中很静,静得只有风吹叶动的声音。他的头半低着,似在沉思似在酝酿,正在明珠考量着要不要再说上几句的时候,龙天泽已抬起头,一只洁白修长的手伸了过来,手指摩挲着她的嘴唇。
明珠睁大眼睛,正要闪避,可是此时龙天泽迫近半步,含笑的脸容看起来是那么的温柔纯挚。但手上动作却半分不含糊,他另一手飞快的擒住明珠的双腕,用力一带,明珠便被他拉进了怀里。
“啊!”一连串的动作吓了明珠一跳,不由得惊呼出声。
龙天泽微微一笑,俯下身去,嘴唇贴在明珠的耳边,气息伴着羽毛一般的声音吹拂着,“别怕,明珠!”
明珠一愣,怕什么?回过神来,正张口欲问,这时候,嘴唇却似乎被什么给贴上了。
那是……柔软的,细腻的,带着微微的凉意和温润的,人的嘴唇。
脑海中一片空白,明珠几乎整个人都傻了。
思考能力瞬间被抽离,过了好一会儿,明珠才艰难地捞回自己的神智。
对方的嘴唇与她的嘴唇辗转相贴,一点一点地厮磨着,好像要磨尽一切的温软与缠绵。有人说摩擦生热,于是温度上升。不管是明珠的脸颊还是龙天泽的嘴唇,借由交错的不规律的呼吸,传递着彼此的温热,已经分不清楚是他的还是她的,仿佛有沸腾的海水满溢开来。也不知过了多久,龙天泽离开了明珠的嘴唇。一获得自由,明珠当即大口呼吸,她忘记了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