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对李嫣月上心?”宸羽笑得妩媚至极的问我。我忽略他那别有意味的笑意,淡淡的回到:“托你那盛宴的福,令我记住了一个工于城府精明自信的李嫣月,至今难忘。”“你这话倒是不对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过了多久似的,不就是在昨日吗。才过一日而已,说什么至今难忘?”他的笑意盈盈,我却读不懂那隐晦的意思是什么。
“其实李嫣瑄是左相很喜欢的一个儿子,虽是庶子,而且他的母亲只是一个容貌绝色的歌女,身份低贱。但是李嫣瑄可甚是争气,比起那只会挥霍的李二公子,不知好上多少。只是李嫣瑄没有一点左相的精明狡诈,为人有些敦厚,鲜少见他欺压过任何一个士兵,若不是因为左相,他定会更加受到尊重。”宸羽似乎对这个人存在这一丝敬意,一改之前的自傲,对他甚是赞不绝口。
“果真是不错的,李嫣月竟有如此好的哥哥,所谓福气原是如此。”我望向台上即将下场的李嫣瑄,说道。
钟守,后樱,林骏,叶岑……宸羽一个一个的将上台的名字说与我听,我倒是没多记,因为这些人都太没有突出的表现,也没有人有出众的文采,所以没有可记之处。只是我一直在想,如此多的人,宸羽一一认识,那么他的交际圈该是多大,而且他能一起将那些人的身份报上,可见他的功夫的确下了不少,他为了他的未来可以说是用足心思。
“这个不用介绍了吧,这便是流予。”就在我因为那些无聊的诗句快要睡着时,宸羽拍了拍我的肩膀,将我从迷迷糊糊中拽了出来。我睁开朦胧的双眼,抬头向台上看去,却立刻被怔住。
眼神聚集处,那人于略有昏暗的灯火下皱眉。
他的双眼中似乎是凝聚了所有悲伤与叹息,令人看去揪心的疼。
不甚精致却尤为魅惑人心。
青丝倾泄而下及至腰间,不羁而脱俗。更有一种飘逸的感觉。
柔美的眉宇轻皱,仿佛在他的眉间有凝聚不下的伤感。
这便是写出那些极其悲哀的乐曲的宸国第一乐师流予。虽然没有多艳丽的容颜,但是那种令人移不开目光的忧伤却是令人心动。
果真是乐师,有如此感觉。
我见流予着一身青色长衫,流云般的线条更衬托出他的柔美之质。虽说他看上去有些瘦弱,但是绝对掩藏不了那股与生俱来的不屈。
“犹自倚窗栏微凉,帘卷西风更留霜。百转愁肠遥轻叹,指拂七弦曲未响。”他的字如行云流水,更添一份不羁与洒脱,一如他的人一般,似是有些仙风道骨。
“这又如何,小丫头,可别告诉我你连这也看不上?”宸羽微微一笑,看向台上轻挥衣袖的流予,问道。“是他一贯的风格,看呢,又骗了不少小姑娘的眼泪。”我示意他朝着身后那些拿着手绢轻试泪水的女子们看去,他倒只是付之一笑,有些不屑的说道:“真是伤感,我倒觉得不至于这样,至少你比她们都小。你又为何不如此?”
我只是有些苍白的勾唇。
或许我是有泪也流不出了呢?经历了这么多后,若还真是如此脆弱,那只能说是太过于失败了。
一路上,若有些什么都如此。岂不是泪都哭干了?
若真是伤感,在心里就好了。何必表现出来让别人担心?
“若是我不知道,还以为在和我的母妃说话呢。”宸羽打趣道,我只是微微拧眉不语。或许说我不知道如何回答。
“该韩曜了,这小子写诗一向有风格,绝对是离不开两个字。”他一脸灿烂的高深莫测,我莫名其妙,于此同时,一个鲜艳的身影飞身上了台上。红衣胜火,黑发如墨,一双眼睛终于不再是阴柔的美,而是如水般清澈且充满英气。浓密的睫毛末梢略有弯曲,直挺的鼻子也为这张脸增添了不少阳刚之气。唇薄,却不似薄情。显然是略显稚气的少年,最多不过十四五岁而已。
倒是和这名字相配,若不是这身像女子裙衫一般的红衣,一定比现在成熟许多,只是这种由内而外显现的野性估计是怎么都掩饰不了的。
他拿起笔,嘴角浅浅的隐藏着一丝笑意,不过他用的竟是左手,虽然这并不奇怪,可是这也是我第一次在宸国见到,不免会有些惊奇。
“独歇楼阁雨微凉,陌上花开少年郎。胭脂香粉巧言笑,散时流景醉伊旁。空留浮华满殿堂,谁堪无奈枕边香。”我看后却是灿然一笑,问宸羽:“他莫非写的是他身边的莺莺燕燕?若不是红颜太多,谁会如此感叹呢。”他点点头,然后望着台上正在欣赏自己写的诗的韩曜,开口:“可不是嘛,他写的可不止他那群莺莺燕燕。韩曜这小子最喜欢去捧青楼的场,到底是遗传了他爹第一太傅的满腹才华,只是我倒是少见他写的诗中没有沾到青楼两字的。不过值得一提的是,他去青楼可没别的,就是喜欢那里的花酒而已。”
“真是可爱的孩子,喜欢穿红衣,还喜欢学纨绔子弟逛青楼呢。他是你表弟对吧?”我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明明还小的男子,颇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也是对他的好感增加了不少,于是转头问宸羽。
“可爱?那是因为你没有看见过韩曜真正的样子,你若知道了他与风依沫如何争执的话,便不会觉得他可爱了。他可不是学纨绔子弟逛青楼,他的“美名”可是传便了整个宸国,那些酒楼可都是巴巴的望着他去,我也是有些奇怪,舅舅的家竟未被他吃垮。”宸羽笑了笑,看向台上,然后继续对我说道:“况且他真正的目的其实很复杂,只是别人都习惯将他归于花花公子一类的。”宸羽解释到,我了然的点头,原是如此。
“原来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也有如此多原因与借口。”
宸羽闭口不言,似是因为为韩曜开脱失败。
“为何凝雨曦还未上台?”我朝她的座位上看去,可那里早没了影子。“你连这个都没看到?就在你昏昏欲睡时,凝雨曦便离开了。而找他离开的人是水诺宫的凉媛。”宸羽回我,语气中还有些猜疑。
凉媛是水诺宫十八依女中的其中一个,而十八依女便是紫若的侍女。
原来是紫若。
而宸羽定是在猜疑我,因为我方才对紫若说的一那些话,宸羽现在也该猜出来了。
台下久久一片叹息声,凝雨曦今日如此早便走了,让那些特意为了看她的人不免是甚是失望。可惜美人便是如此,若能随意见到,那么天下第一美人的盛名又有何意义呢?
“凝雨曦未来,那你上去如何?”宸羽沉默了许久,突然问我。“你不上去?”似乎所有人叹息完后,都朝着他看来,天下第一美人是看不到了,但第一美男还在这里,而且宸羽身份可不一般,又是货真价实的才子。“我一向都是压轴出场。”宸羽挑衅的望了我一眼,然后用眼神示意我上去。我起身,轻轻弯腰在他耳边低语:“羽,你可不要后悔哦?”
我知道,我只有迈出了这一步,才能迈出下一步,只有这样一次次表现自己,才能获得更多的自由。而今天,便是我争取自己的人生的第一步。
什么宸令,什么王侯将相,什么权倾天下,什么艳色天下重,都无所谓了。
我只知道,即使有了这些,没有自己应该让别人知道的东西,那么都是些空谈。
我的才华理应被人知道,因为这样才能真正服众。
台下早已鸦雀无声。我扬起淡雅的微笑,提起裙边,一步一步,拾阶而上。璎珞雪有一张倾世的脸,果然还是有用的,至少能够如同凝雨曦一般把他们迷惑。
“可以写词吗?”我开口问早已愣住的司仪,他久久不回答,我故意微微侧脸皱眉,以我以前学过的知识,此时可以肯定现在观众看到的角度、灯光等一系列的附加条件来看,都是最惹人怜爱的。
我瞥了一眼轻轻笑着的宸羽,然后微微朝他眨了眨眼睛,继续看向还未反应过来的司仪。
台下早已是议论声一片,大多都喊着“好”字。于是我向台下深深的行了一礼,然后提起笔沾墨,深吸一口气,开始写字。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这是我极喜欢的《丑奴儿》,辛弃疾的手笔,道尽人生之愁。这里方才写诗的大多是少年儿郎,而多数都缺意境,无非不是如此。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此词却是将愁绪写到了淋漓尽致,到最后都只能叹曰:“却道天凉好个秋!”
这大概便是许多人的心声。小时喜欢说愁,而到真正愁时,却只希望能够逃避。
“好词!”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台下立刻满堂哄然,仿佛不相信我这是我写的一般,的确,我现在还未见到十三岁能够写出如此词句的。喧哗与掌声络绎不绝的由四面八方传来,我仿佛又回到了苏雪以前的时光。也是如此,每次演出,都能够获得如此场面。然后便是接受嫉妒的,羡慕的,赞叹的,怀疑的目光。也是因为如此,我早便习惯了这种议论纷纷的争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