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七夕
华光和着玫瑰的香味流淌在长街,构筑着有情人儿的鹊桥,单身佳人的地牢。
张雅帆慵懒地靠着树干,一张精致的脸被车灯扫得忽明忽暗。她的眼睛半眯着,来来回回地打量着斑马线上相拥而过的情侣。
张雅帆这个名字是有承接关系的,据她父亲的说法,一个女人做到温柔典雅,才能嫁个好老公做个好妻子,以后的日子才会一帆风顺。对于这个说法,张雅帆是不屑的,于是每每听到此言语,她总嗤之以鼻,抱着一副无药可救的态度道:“这什么年代的歪理论啊!”
也许是忤逆父亲的意愿遭了报应,也许是命中不带桃花,张雅帆的明恋史竟是一尘不染,眼看着到了二十七岁还左右一个人晃荡着。于是,她开始担忧了,口号也从原来仗着姿色傲然喊出的‘青蛙,别挡着姐看小草!’变成了‘剩姑!剩姑!’。
七夕,恋人肆无忌惮的调笑声震动着张雅帆的耳膜。她换了个姿势,将重心放在另一条腿上,拉下了肩上的包,随意搭挂在树枝上,在地上投射出一道纤丽的影子。无意地挪了视线,她见和她一个部门的李小娜正站在眼前。
“张雅帆?”李小娜挽着男朋友的手臂,吃惊地问道,“你新交的男朋友没有来陪你?”
张雅帆这才想起在办公室里,李小娜捧着玫瑰问她今天怎么安排的时候,她曾丢下过一句话:和我新男朋友约会呗!
“该死的,这日子单身的果然不能出来晃荡!”张雅帆暗骂道,嘴角一弯,很纯彻地笑了起来。
看张雅帆笑了半天不语,李小娜恍然大悟,道:“原来你说有男朋友是假的?”
这人怎么就一根筋,非得让人难堪!张雅帆心火燎原。她左右扫视,眼角斜见一单身男人靠近,顺势地跨出一步,一把挽上男人的手臂,笑盈盈地对李小娜说:“这是我男人!”
“我。。。你。。。”突然被一女人挽上了,男人明显反应不过来,只语无伦次地要申明些什么。
张雅帆掐了男人的手臂一把,一本正经地对李小娜道:“我男人不错!”
李小娜的嘴顿时张得老大,视线来回地扫视张雅帆和她身边的男人。
张雅帆眼睛直视李小娜,见她这副表情,暗道:“莫不是这男人长得太远古?哎呦,刚才应该看清楚了人再挽人的嘛!算了,到时候说他多金就行了,这年头丑实在没关系。”
这么想着,张雅帆倒是笑了出来,她挺着身板居高临下地看着李小娜,道:“我男人今天安排的活动多,我们玩去了,你们也好好玩哦!”
说完,张雅帆硬是拽着男人逃似的离去了。
走了一阵,猜想李小娜大概是看不到自己了,张雅帆于是松开了手,转到男人的对面,仰头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男人。
这个男人身高约一米八,蓄着一头不过耳的短发,衣服是白色的,领口岔开,隐约地露出些许麦色的胸肌。他脸庞的棱角不甚分明,眉目却是明朗。他和小潇完全不是同一类人,这是张雅帆打量之后的第一个想法。
小潇是张雅帆大学时代的一个学长,一个简约而不简单的人。在张雅帆的记忆中,小潇的五官身线像是信手拈来,不完美却流畅。他的神情总是云淡风轻,他笑的时候很温润,他说的话简单却据理。
最后一次和小潇见面,是在送别宴上,后来小潇便出国了。
“小姐,我不是一个随便的人。”男人看着张雅帆似笑非笑地道。
张雅帆道:“长得不错,眉毛不错,鼻子也不错,是个值得调戏的帅哥!”
“你在跟我耍流氓?”男人皱眉道。
“你这样子挺像被人耍了。”张雅帆陈述道。
男人耸耸肩,很随意地笑笑,道:“我是警察!”
“我是局长!”张雅帆一脸严肃。
两秒钟后,男人挑了挑嘴角道:“漫漫七夕夜,孤枕难眠。局长大人若需情夫,在下愿意效劳!”
很书生的讲话模式,很禽兽的内涵。张雅帆原来应该瞪一眼掉头走掉,或者是扬手甩上一个巴掌,可她竟然没有。
“其实我们这样很不搭的,可看在七夕你一个人流落在街头的份上,我暂且和你凑一对儿,给你长长脸。”张雅帆说。
“庆幸站在你身边的不是个禽兽!”男人回道。
张雅帆努努嘴表示不认同,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她权当抓个男人打发时间。于是理所当然地挽了男人的胳膊在街上走马观花。
男人对此并不满意,挥手招了一辆的士,拉着张雅帆上了车。坐定后,他向司机报了一个地名。他的声音有些含糊,张雅帆并未听清楚。
司机放了一首歌,吻别。
车里的光线很昏暗,空间也似乎狭小了一些,张雅帆隐约能听感觉到男人的呼吸,她抬头从反光镜里注视着男人。
他仰靠在座位上,眼睛半闭着,嘴角却微微地上扬,似是有几分得意。
张雅帆坐直了身子,双手交叉握着。她勉强地笑了笑,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去了就知道了。”男人淡淡地笑笑。
“你就这么把我拉上车了,也没问我意见。”张雅帆道。
男人侧过头,饶有兴趣地打量了张雅帆一会儿,笑道:“学的,某人不也没征得我同意就把我当男朋友了?”
张雅帆笑而不语。根据她的判断,这样的男人多半是好人中的坏人,但是,也并不排除他是坏人中的坏人。
如果,他是坏人中的坏人,那么带自己上车的动机是什么?
拐卖?诱奸?绑架?
脑子中闪过几个念头。从今天这样的气氛来看,诱奸是最有可能的,张雅帆最终确认。如此,她首先需要稳住男人的情绪,以避免他走极端路线,来个先奸后杀。第二,她需要摸清状况,比如说,确定这个男人和司机是否一伙的,他们打算带自己去哪里等等。第三,她要伪装好自己的心绪,假装柔软,并进一步观察情况,以便伺机逃跑或者求助……
想清楚这些后,张雅帆笑得更欢了,一双眼睛却是警惕地在反光镜和车窗外扫视,看上去有几分古怪。
“你在想什么?”男人问。
张雅帆准备先摸清对方的底细,于是她笑了笑,答道:“没什么。认识你这么久也不知道你叫什么,说说呗?”
“大家都叫我阿海。”阿海道,“让我猜猜你在想什么。你在想我要带你去哪里,干什么坏事,是不是?”
“没有。”张雅帆疾口否认。
阿海直起身,眯着眼睛凑近张雅帆,放低声音道:“你有没有猜出来,我是想要诱奸还是拐卖?”
张雅帆暗道:该不是被自己猜中了吧,那么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张雅帆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他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张雅帆安慰自己,可脑子里却莫名其妙地跳动着很多副画面,比如一个女人裸身躺在一张大床上,身上仅盖着一块薄床单,眼睛惊恐地睁着,似是死不瞑目;又比如一个瘦小的身子被捆着,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阿海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东西,晃荡在张雅帆面前,张雅帆差点大叫起来。
“我真是警察。”阿海笑道,又摇了摇手中的东西。
张雅帆强压下纷乱的思绪,把目光投在阿海手中的那张东西上,那是一本证件,底是黑色的,上面印有一个盾形徽章,徽章中间俨然刻着‘刑事警察’四个字,证件的里侧,附有一张阿海的照片。
张雅帆把照片上的人和坐在她身侧的阿海比对了一番,终是松了一口气。她打趣道:“这证件哪里买的,改明儿领着我也去弄一个。”
“切。”阿海对张雅帆抛了个白眼。
的士在一家酒吧前停了下来,张雅帆被阿海拉下了车。阿海并没有带她去大厅喝酒,而是把她拉进了一间房子里。
推开门的时候,张雅帆一眼看到房间的角落里有一个女人在打一个男人,男人被打得摇摇欲坠却不还手,嘴里似乎是在争辩着些什么。靠近门的那一侧,有五六个男女围在一起打麻将,他们一边玩一边聊天,全然没有在意角落里的两个人,好像很习以为常。
张雅帆不由得傻了,大叫:“住手!”
房间里突然安静了,没有了麻将的噼啪声,也没有了笑闹声,甚至连打男人的女人也罢了手,只举着拳头僵在半空,而被打的男人也突然住了口,屋里死一样的沉寂。
张雅帆感觉到房间里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她身上。
“呵呵,这是我一朋友,你们继续。”阿海窘迫地笑了笑,于是房间里一切又正常了,打麻将的继续打麻将,打人的继续打人。
“阿海,你这朋友倒是让人惊心动魄。”一个打麻将的男人说道。他看上去大约二十八九岁,脸微胖,着一件白底T恤。打出一张牌,他抬起头来冲张雅帆笑了笑,又道:“你是阿海第一个带到这房间的女人,随便玩。”
尴尬还未褪尽,张雅帆也不好意思再大呼小叫,只胡乱地点了点头,便假装见怪不怪地进了房间瞧女人打男人,半响,发现被打的男人是仿真发泄人,张雅帆石化。
后来,张雅帆才知道,和她打招呼的男人叫杨南,是这酒吧的老板之一。她所在的房间,则是杨南开辟出来专门供一帮铁哥铁妹玩闹的,而在情人节的时候,这里则成了单身男女排解寂寞的好地方。
张雅帆第一眼看到的打仿真发泄人的女人,正巧在那天失恋了。
阿海没有过多的招呼张雅帆,只递给她一块遥控器,丢她一个人看电影,而自己则跟打麻将的哥们姐们儿凑热闹去了。
麻将的噼里啪啦声依旧,张雅帆看电影也是心不在焉的,便转头和麻将桌上的那群男女搭上几句,那几个人也把她当熟识了的,聊得很随意,偶尔还开开她和阿海的玩笑。
阿海不置可否地笑笑。
张雅帆也跟着笑。反正说的人未必有心,而阿海也没表示什么,自己要是一本正经地解释他们两个的关系,倒是让人觉得太小家子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