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
好大的火。
天都被映成了红色。
好可怕!
为什么平常和蔼的管家要用那么惊恐的眼神看着她?
红色……
整个世界都被染红了……
好可怕……
脚下的泥土变得粘稠。
空气里是什么味道?
好想吐……
火——
好大的火!
漂亮的风雨阁变成了灰烬。
红色的是什么?为什么大家都躺在地上不动了?
唔——好难过……
眼前的人在嘶喊。用着痛苦的表情。可是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不。还有一个声音……
“怜儿——”声音那么微弱,让人听不清……
谁?除了那个声音,世界一片寂静。像是死地般寂静的可怕。
“怜儿——”
谁?是谁再喊?用那么绝望的声音。谁?又是在喊谁的名字?
“我的怜儿——”
是在叫我吗?我又是谁?
为什么用那么悲伤绝望的声音?你是谁?我又是谁?
黑色的人影在挥动着刀剑。惊恐的人在奔逃……
逃不了的……
红。
好刺眼的红色。
是谁再看?
一动不动的站在红色里面的孩子是谁?是谁?
我又是谁?!我是谁?!
一道白色的光闪过来……
“怜儿!”
为什么那唯一的声音变得那么撕心裂肺?
为什么?为什么扑过来……
脸上的液体滚烫,脸上像是被灼伤般火烫。粘稠的液体缓缓往下滑,一点一点。慢慢的像扭曲的蛇,顺着脸颊脖子蜿蜒而下。鼻端是令人作呕的腥甜……
为什么只有我还活着……
那么可怕!那么可怕……
火。还在烧。房梁被烧断了,发出劈啪的爆裂声。爆裂的声音?
像是出走的耳朵回来了,所有的声音像卷着利刃的风雨迎面扑来!顺着耳朵进入身体,所到之处一片血肉模糊。
垂死的呻吟,绝望的求救,嘶哑的呐喊,恐惧的惊叫……
好可怕……好可怕……
火,还在烧着。吞噬着一切。像头永不餍足的野兽。吞吐着红色的舌头。
那噼啪的声响是不是咀嚼人骨的声音?
“啪——”
木柴爆裂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令人惊心。
慕千雪猛然睁开眼睛。惊恐的看向面前的火堆。
僵硬了的身体好似还未醒来,绷得紧紧的。好一会才可以动弹。抬手抚额。满是冷汗。自己竟然睡着了。
火堆显然被添了新柴。角落的人仍闭着眼睛休息。好似没有动过半分。银白色的面具遮住了脸的上半部分和下巴,在火光的映衬下有些晃眼。
外面还是漆黑一片,雨已经变小了。慕千雪已是了无睡意。梦中的情景是记忆片段中的一部分。是的。所有的一切确实是真实发生过的。她五岁之前的记忆完全是空白一片。但是离奇的是,她拥有着属于另一个人或者是另一个自己的二十年记忆——在另一个信息爆炸科技飞速发展处于二十一世纪的世界。
有时她会想,我是谁呢?
是那个生活在那个世界的,虽然与祖母相依为命,过着清苦的日子却有着数不清的温暖与幸福回忆的人?还是这个有着痛苦凌乱记忆的孩子?也许都是自己吧。因为那些温暖幸福是真的。那些恐怖痛苦的感受也是真是的。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转生吧。虽然她不信鬼神之说,但是这世界上确实还有数不清的事无法解释。
那个世界的她确实已死。在混沌的意识醒来时,这个世界对于自己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感觉。这个世界里的自己也是真实存在的。
这段时间她想的最多的是还是那段凌乱的记忆片段。不知是不是“玄冥七针”出错了。毕竟那是失传已久的医术。从师傅那里得来的秘籍是残本。虽说缺失的并不多,自己根据经验常识将缺失的部分推敲出来,但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推测毕竟只是推测。而且因为给自己扎针之后,昏迷了那么久,再醒来自己的武功便不能用了,而且受了很重的内伤。为自己医治的师傅也从未见过这种情况。
在自己养伤的那段时间,不断浮现的破碎记忆,让慕千雪恐慌压抑。慕千雪连师父都没有说。她想,也许那些只是幻觉。
可是,现实往往不遂人愿。下山之前的某天。师傅拿出一封信,慕纪廷夫妇留下的信,里面明白的写着,她,慕千雪,不是他们的女儿。他们还在四处奔波着。只为寻找他们真正的女儿。即使如此,他们还不忘每年来看慕千雪一次。直到看到这封信,慕千雪才明白慕纪廷夫妇对自己的好。才明白自己对他们最应该感恩,而不是怨恨他们对她的关爱太少。
慕千雪有些懊恼。为什么会给自己施针呢。不过是儿时的记忆,有什么重要的非要想起来?如果没有给自己施针,就不会有那些凌乱残缺的记忆。也不会将自己推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人都是这样吧,因为未知所以好奇,求而不得便会更加渴望。就像一个饥饿的孩子偷吃蛋糕,想着只是吃一小口,但是就是因为这一小口便一发不可收拾了。那些零落的记忆便是那一小口蛋糕,此时慕千雪对于真相的渴望也正像饥饿时渴求食物一样。还有,就是属于另一个自己的,深植灵魂深处的恨。
但是即使不是好奇,自己也是要对自己施针的。那个人,无论如何,也要治好他。为了不给他带来危险,最保险的就是在自己身上先施针。
慕千雪摇摇头,像是这样就可以将所有的烦心事都甩走般。
为了转移注意力,慕千雪将目光落到了对面的人身上。
那个男人就那样盘膝而坐。像是坐禅般,身体挺直,袍袖下的手分别放置在两膝上。一身暗红色的长袍。看不出是什么质地。但是看着袖口上精绣的暗纹,可以推断出绝对是价值不菲。头发松散地用同衣服一样颜色的发带束在脑后,额前刘海柔顺地垂在鬓角。脸上的银白的面具在火光的映照下,也带了点暖色,看着没有那么冰冷了。仔细看,上面还有精致的花纹。再细看,有的地方还似是镂空的。如此精致特别的面具,慕千雪还是第一次见到。面具将整个脸的上半部分,和左边的脸都给遮住了。露出的下半张脸,白皙细致。像是豪门贵族家的纨绔子弟般,很难想象这是久经日晒雨淋的江湖中人的脸。难道他是那个有钱人家的少爷?慕千雪再往下看。显得薄削的唇,淡淡的红,与白皙的皮肤相衬着,分外妖娆。漂亮的唇形,跟慕千雪那一世看到的电影中的安倍晴明的唇很像,应该说是更好看。慕千雪不由看着发了良久的呆。男生女相,必是不凡之人。真想看看他面具下的容貌。慕千雪对这个人有了点兴趣。
看着门外一点点变亮,慕千雪思量着在哪里可以雇辆马车,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确实很难能找得到。
还好在官道附近遇到了一对赶着牛车的善心老夫妻。他们是通州临近的一个小城的人。去另一个城镇探亲回程,正好可以载慕千雪一程。
慕千雪舒服的躺在车后掩盖货物的高高的草垛上,嘴里叼根草,在有节奏的随着牛车摇晃着。惬意的眯着眼睛看着天空的流云,不时和坐前面赶车的老夫妇聊上两句。
懒懒散散的哼着歌,这小日子还真是蛮惬意的。
“停车!”
牛车骤停,前面坐着的老夫妇一阵恐慌。老妇人吓得立马哭了出来。向那群山贼求饶。
突如其来的吼声,惊醒了刚迷迷糊糊睡着的慕千雪。心里恼火,但也还是懒得动,继续躺着。
“娘.的让老子等了那么久才来一只羊!”语气里颇是不满,随后啐了一口骂出一长串的脏话。
“大哥,看样子还是只肥羊嘞!”说话的人正在摩拳擦掌吧?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流口水。如是想着,随后听到又有人插话。
“嘿嘿,这下不用愁吃的了。”嗯,这个听声音中气很足,大概长的很敦实。
“就是!他娘·的,怎么净是些老不死的!要是有个小娘子也好啊!”这声音跟鸭子叫似的,人也一定是尖嘴猴腮的一副猥琐相!
“李三,你他·娘的又想老婆了吧!”
那人的话引来众人的哄笑。
“你他·娘的就没想女人么?!昨天晚上半夜偷偷溜哪去了?娘·的净是……”
全出场了吗?嗯。就五个人啊?还好,不会太麻烦。自动过滤那些人的污言秽语,慕千雪懒洋洋的坐起身来。半眯着貌似没睡醒的眼睛打量着前面拦路的几人。
此时,老夫妻惊恐的抱在一起,被一个山贼粗暴的拉下来,两个老人家声音颤抖着求饶。他们在镇上开了一家杂货铺,这次探亲正好顺道进了些货回去,没想到竟会遇上山贼。只怕这下是小命难保了。
一个山贼抓着老妇人的衣领就要往旁边的大石头上抛。恶狠狠地说:“给我死开!”
“住手!”一个清冽的声音从牛车顶上传来。
几个山贼刚刚没注意到躺在草垛上瘦小的慕千雪。忽然坐起一个人来,不禁吃了一惊。待看清只是一个瘦弱的半大孩子便都松了口气。
那山贼的头忍不住有啐了一口:“娘·的老子还以为是什么人呢,原来是个连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他娘·的!吓老子一跳。老二,上去把他拉下来!”
“好嘞!”
那个身子呈球形的老二应了一声,便一脸凶神恶煞的“滚”了过来。说是滚一点都不假。矮矮的五短身材,身上的肥肉乱颤,每走一步慕千雪都不由得为他担心一下。这要是一个不小心摔倒了,这“肉圆”不就变成“肉饼”了?估计地上还得被砸一个大坑!
“别怪我没事先警告你们啊。我虽说没什么杀伤力但是还是很危险的。”慕千雪冷冷地开口。
“嘿!大哥,这小子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呢!”
“就是!二哥,个他点颜色看看!”
慕千雪的话引得众山贼一阵哄笑。
看着众人叫嚣着慕千雪鄙视的瞟过去一个白眼,又冷冷的看了那靠近的“肉圆”一眼。
那“肉圆”被慕千雪这颇有气势的一眼盯得下意识的退后一步,但瞬间就反应过来,又上前去,还有些恼羞成怒的踢了软在地上的老妇一脚。老妇痛得抱着肚子哀嚎,老头抱着自己老伴赶紧磕头求饶。看得慕千雪眉头紧皱。但是碍于眼前的山贼,慕千雪也无法上前。她明白,此时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只能智取。
一群山贼看着发着抖求饶的老夫妻,张狂的大笑着。嘴里还不时的谩骂。一个山贼奸笑着对老夫妇说:“你们要是从大爷这裤裆里钻过去,今天哥几个就心情好了饶你们这两个老东西一命!怎样?钻不钻?!”
旁边的山贼们都开始起哄,挥舞着手中的刀剑吓唬两个老人。
慕千雪看的怒火中烧,眼中满是厌恶。眼中瞬间闪一抹过算计的光。
“喂!肉圆,我把我所有的金银财宝都给你,你放过我好不好?”嘴里说着讨饶的话,语气却是高高在上的没有半点低头的意味。
那肉圆咧开大嘴得意的大笑了两声,露出了满口黄黑的牙齿,左边的犬齿还不知怎么没了,露出了一块可笑的豁口。
“现在知道求饶了?晚……”
说话漏风的肉圆还没说完就呆住了,连同不远处推搡着老头钻裤裆的一众山贼,也全傻了眼。因为此时慕千雪伸出的手里正捧着一个装满各色宝石的钱袋。在太阳下,那些经过打磨雕琢的宝石反射出七彩的光,耀人眼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