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四面八方射来的羽箭,杀红了眼的杨再兴已经无法躲闪,只能用双臂护住头胸,压低身子减少被攻击的面积。
“啊!”杨再兴再次中箭,吃痛的他犹如野兽般的一声怒吼,惊得周围的敌军心神俱裂。
虽然他的低身躲避让射来的大部分羽箭落空,可是还是有四只箭刺透了他的盔甲,深深的刺入了背部。
杨再兴一生暴喝:“小小羽箭,焉能阻我,众将随我杀啊!”喊完,就见他拿起铁杆银枪,从自己的背后扫过,一阵噼啪之声,四只羽箭全部齐着盔甲被他扫断,只有那寸长的箭头还刺在体内,随着战马的颠簸一次次给他带去巨大的疼痛。
飞山蛮中的裨将高林看到杨再兴受伤,血气上涌,刚才高昂的战意已经转化成了死志。他抛弃了自己的盾牌,一把扯下了胸甲,只是因为这些都给他劈砍的动作带来了阻碍。他无视头顶飞过的箭雨,直直的朝着杨再兴靠拢过去。
一个女真骑兵见高林已是失去了所有防御,长枪直直的朝着他捅来。看着这个金兵胸前飞溅的鲜血和枪头闪着的血光,高林知道必然有一位弟兄倒在了他的枪下,此刻他已经不想着如何躲闪,脑子中只有一个念头,为兄弟报仇。
只见高林微微的闪了下身子,朝着心窝刺去的长枪刺穿了他的肩膀。长枪贯穿的巨大力道差点将他推下战马啊,可是他还是用左手死死的抓着缰绳,战刀朝着给他带来伤害的金兵劈去。
金兵以为突击得手,布满血污的脸上现出了得意之色,就在他准备第三个目标时,他的瞳孔中出现了高林的刀,一把带着寒光与血光,夹杂着愤怒与仇恨的刀。
下一秒,刀到人亡,鲜血飞溅,金兵被劈成两半的尸体还在马上微微抽搐。
高林狠狠的抽出了插在左肩的长枪,长枪离开身体的瞬间带出了大量的鲜血,让他猛的一阵眩晕,几乎失去了直觉,他只得猛咬舌尖才让自己又清醒过来。
高林又继续了前进,可是才没走几步,又有几个金兵骑马围了上来,数支长枪从不同的方向朝着他刺来,这次他连躲闪的力气都有了,因为他已经把全部的力气集中在了自己生命中的最后一击上。
“杀!”高林用战刀在身前画出了一个漂亮的半月,那璀璨的银光和迷离的弧形,几乎能让人感觉这不是在血性的战场,而是如同在秋日里仰望浩瀚的星空。可下一秒喷涌的鲜血又把人拉回了现实,这里只有鲜血,没有星空,只有惨烈,没有幻想。
高林面前的四个金兵都被他一刀封喉,而他也被这四支长枪刺中前胸,坠马而亡。
战场中的每一个飞山蛮族人此刻都已经是势如疯虎,他们都看到了金人对战友的虐待,看到了少主杨再兴身受重创,看到裨将高林杀身成仁。飞山蛮战士们燃烧着体内全部的怒火,战斗意志,甚至燃烧掉了自己的生命力。他们以命搏命,他们不畏死亡,他们勇往直前。
三百人的队伍在金军的千人队中造成的杀伤是恐怖的,这不像是两支军队的厮杀,更像是三百只饿狼对一千只绵羊的杀戮。
就在战场中的金军即将崩溃之时,两个千人队的援军才姗姗来迟,他们的加入,终于使杨再兴和飞山蛮们势不可挡的尽头得到了抑制。此刻混战中的双方由于都被打散了队形,互相交织在一起,所以虽然是骑兵,却也都没有了冲锋的余地,只能骑在马上进行着最原始,最野蛮的肉搏战。
每一秒,都有人从马上坠下,之后被战马的铁蹄踏入泥土中。每一秒,都有头颅飞上天空,尸体上喷涌出最后的一腔热血。
杨再兴此刻已经身陷重围,几十个女真骑兵走马灯般的围在他周围,每时每刻都在他的身上添上一道道伤疤,而作为代价,他们也都被杨再兴挑下战马。看着越来越多的女真人加入对自己的包围圈,杨再兴知道,这已经是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场战斗了,这也是他生命中最辉煌的一场战斗。
杨再兴一点也没有后悔自己作出的冲锋的决定,他的银枪,已经饱饮了金人的鲜血,枪下的几十条冤魂,将是自己的陪葬。只是,他心中有些隐隐的痛,身后的三百弟兄也将同自己一起赴死。他们有的是丈夫,有的是儿子,也有的是父亲,可是就在自己发出冲锋命令的一刹那,所有的兄弟都抛却了一切,舍命的朝着金军杀来。
“哈哈,我杨再兴有兄弟如此,不枉此生!兄弟们,还敢不敢随我再冲一次,去砍到金狗的大旗?”
战场的嘈杂并没能淹没掉杨再兴的豪言壮语,大多的飞山蛮弟兄都听到了他的号召,纷纷向着他慢慢靠来,战场中也响起了凄凉的歌声。
“巍巍深山,悠悠千年,壮我族魂,不死不还!”
这是苗人‘飞山蛮’一族的决死战歌,歌声一旦响起,飞山蛮族人在战场上将不再后退半步,直到取胜或是战死,千百年来,伴着这首战歌慷慨赴死的飞山蛮勇士,无一不成了族人口中世代传颂的英雄,而死在这首战歌下的敌人,更是不计其数。
“杀!随少主杀啊!”另一名裨将王兰声嘶力竭的呼喝道。随后,仅余的一百多战士再次发力,努力的朝着杨再兴的方向靠拢。
杨再兴的眼中只剩下了迷离的血色,满脸的血污早分不出哪些是敌人的,那些是自己的。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手刃了多少敌人,可是还能回忆起自己枪下那一张张恐惧的脸。他每中一箭,便自己亲手折断,继续杀敌,可是身体中留下的几十支断箭,已经让他的动作大大减慢。
眼见王兰和还活着的一百多壮士已经冲到了自己的身边,杨再兴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了一点。
就在此时,一只偷袭的羽箭朝着他的背后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