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奴知罪。”女宫跪下道,语气似乎没有一丝一毫的慌张。
金樱自己搬着楼梯,安放到靠墙的书架上,提着灯笼走上去,灯光昏暗,借着月光刚好足够明亮,不一会儿就找到了那本书,她将灯笼的手柄挂在一边的一个挂钩上,拿起那一卷的竹简,对着下面还跪着的女宫说:“既然不觉得自己有罪,那何必跪着假惺惺?起来帮忙。”
女宫抬头,说不出话来,见女皇作势要扔手里的竹简,女宫吓得赶紧站起身伸手来接,女皇突然又收回了竹简,然后乱扔一气,虽然偏离女宫有些远,但女宫跳起来一个空中三百六十度旋转就不偏不倚的接住了竹简,听到女皇的鼓掌声,她抬头。
金樱笑着赞道:“高手。”
“宫内高手如云,小奴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
女宫看似诚恳的说话,由于遇到读书无数、见人无数的金樱,于是注定了被揭穿她隐藏在心底的那份骄傲感。
金樱看回书架上的那堆竹简,一点也不客气的说:“本皇没功夫跟你说客套话,放好手中的竹简,继续来接。”
“嗯?是,女皇。”女宫眨眨眼,在跑向书桌途中时脸上突然冒出无声的笑,同样阅书无数的她,能分辨得出一个女皇的好还是坏,虽然接触不久,但她对这一任的女皇第一印象不错,至少这是在她接触过的三个女皇里唯一一个自己动手亲自搭梯取书的。
金樱丢得准,女宫接得稳,不一会儿三十二卷竹简全部搬下,金樱从楼梯上下来,瞥了一眼气喘吁吁的女宫,摸出她身上带着的那块手帕,扔给女宫,趾高气昂的吩咐道:“把这里的座椅板凳都擦干净。”
“是,女皇。”女宫接过手帕,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汗,左手撑着腰弯下去擦凳子,看那样子,辛酸可怜。
金樱撇开脸,视而不见,问道:“这里有没有神话奇谈?”
“回,回禀女皇,这里只有皇家秘史。”女宫喘着气说话。
“楼下的三层里呢?”金樱问。
“回禀女皇,有一千四百五十本是讲神话,有三千两百本是奇谈。”
金樱无语,有种想滴汗的冲动。
“两日内你们将这两类书都找出来,堆放在这一层。”金樱下达命令道,然后坐在干净的凳子上。
“是。”女宫站到一边,以为女皇看这些书实属不学无术,皱着眉回答。
金樱低头打开竹简,没有空去在意女宫什么态度,只是提醒道:“坐下吧,累的话趴着休息。”
“谢女皇美意,只是小奴不敢。”
金樱打量着女宫说:“你是奴本皇是皇,你的职责是为本皇做事,现在做完了事,你就是一个普通的长辈,本皇让一个长辈同坐,有何不妥?”
女宫回视了金樱,应道:“没不妥之处。”
女宫随后坐下,金樱好奇的问:“本皇记得刚才在楼下时,本皇制止女宫说话,女宫求饶,可是你却是对着本皇摇头,似对本皇不满?”
女宫立即就滑下椅子,跪在地上说:“小奴不敢。”
金樱撇撇嘴,翻着白眼说:“做都做了还说不敢?既然你如此大胆,为何不说出自己的理由?做错了事说错了话都会受到惩罚,但理由可以致使这些错得到原谅。”
女宫缓了缓,最终还是说道:“子不教,父之过。同理,养刁奴,错在主。”
金樱不以为意,立刻反驳道:“子已经不教,那计较父之过又有什么用?我要知道的是怎么去解决?就像本皇身边的奴才里有刁奴,打她世人说本皇是暴君,骂她只要一句斥责的话就足够了,那你说还要怎么解决?”
女宫听完将头靠在木板地上,磕头行礼道:“小奴知罪。”
“知罪就好。你读什么修身养性的书吗?”
“常常读。”
“听说过番邦的佛经吗?”
“听说过。”女宫皱眉,似乎很看不起番邦之物。
“里面所说的修身养性,很合适你学习,活到老学到老,本皇赐给你,带回家常看。”那本书金樱在御书房看到过,其实写得真的不错,很让人静得下心来,做到不骄不躁,就是太多了,她也不需要静心,反正她也没有心。
“谢女皇赏赐。”女宫还是皱着眉,看样子很不情愿。
“坐下休息休息,一会儿还有事交待给你。”金樱交待完就将视线看回了竹简上,在金樱的印象里,觉得这个国家最奇迹的就是这位开国女皇丰太祖帝,总的来说,现在这一年在历史里算是五百二十三年了,更早记载以前的一百八十年都是男子掌权,而自从到了她的那一年开始,不仅仅是变成了女人掌权,她还扭转了世人的思维模式,让这里从男尊女卑变成了女尊男卑。
似乎男尊女卑的远古时代已经成了只有女皇知道的秘密,然而这自古就制定下来让女皇们知道这段历史的丰太祖帝,估计也是在控制一个女皇的残暴之心,让女皇虽然高于男子,却在心底不敢忽视男子的力量,这才达到了现在的一个和谐的境况。
“女皇?”女宫叫道。
“什么事?”金樱头也没抬的回道,眼睛还在快速看着,只因为时间不多,自己又很想看看让自己心里有个底。
“女皇不是说有事交待吗?”
金樱恍然大悟,吩咐道:“哦,去那边的软榻上,把你老鹰般的眼睛闭上,安静的睡觉吧!”
“嗯?不……”女宫刚要回绝,金樱打断道:“不许反驳,去!”
女宫没有回话,明显已经愣了,一步三回头的去她躺了几十年,平时就非常喜欢的软榻,第一次躺上去有不安的感觉。
同样不安得还有司马详顾,他握着笔就是迟迟未落,眼睛直直的望着墙上的那幅美人休憩图,回想着画里人的模样,再次落笔,只是在临摹到人物的眼睛时,他喃喃道:“复迪,为什么我画不出她的脸?”
复迪提心吊胆的问题终于问到了他的身上,他早有说辞,解释道:“因为女皇倾国倾城,画难以表现出女皇的神韵,放心吧主子,明日见女皇时多仔细看看,一定能画出来的,现在夜深了,主子还是早些休息为好。”
“夜深了?他们也该睡了吧!”司马详顾看向窗外的月亮,几不可闻的说道。
“主子说什么?”复迪问。
司马详顾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放下手中的笔,将画撕毁扔进已经满出垃圾桶里,转身说道:“夜深了,我们也该睡了!”
“床早就为主子铺好。”复迪语气高兴的在司马详顾身后说着话,眼睛却是往垃圾桶上看,里面全是一幅幅被司马详顾撕毁的画像,撕画这种情况难得一见,何况还是这么多,复迪不由得担心起司马详顾,只是他也实在是无能为力,对方是女皇,他什么都做不了。
“谢谢你,复迪。”
司马详顾突然道谢,让复迪不明所以的愣了一下,司马详顾躺在床上看着不远处呆愣着的复迪,又说了一次:“谢谢你,复迪,就像女皇所说的,贵族不过是享受,辛苦的还是你们。”
复迪早在女皇说时就满心感动,此刻自己的主子一说,那份感动再次涌上心头,回道:“主子本就不把复迪当做奴才使唤,复迪已经很感谢主子了。”
司马详顾总算有了一丝笑意,闭上了眼,在复迪为他放下床幔后,在黑暗一片的床上睁着眼皱着眉,一夜未睡直到天明。
钟离沐子早就睡得昏天暗地,泼他冷水都不会醒的境界。
连受了伤异常羞愧的乐正彣都发泄了一曲慷慨激昂的古筝后倒头便睡,依旧是那副万事扰不了的纯净表情。
奇怪的是,很在意金樱的谷梁贤也睡得香甜……
金樱一看看到了天明,女宫毕竟年纪大了,天刚亮就睡得呼噜声直响,要不是金樱要走了,保准脱鞋脱袜子塞进她嘴里。
“女皇怎么成这样了?快备轿。”芸兴惊呼一声,当机立断的下达了命令。
金樱站在楼梯上拍拍手,顿时灰尘飘散一片,再看看自己的衣服,也干净不到哪儿去,芸兴上前来用丝绸的手帕为金樱擦脸,居然也是一层灰,让金樱想到自己刚下来时,脸上黑乎乎的灰有多失仪,有多丢脸。
“时间来得及吗?”金樱拿过手帕自己擦着,问道。
金樱慌忙之间走出了藏书阁,让碰面的人呆愣了两秒最后连给她请安的机会都错过了,眼睁睁看着金樱上了轿,一帮人急急忙忙的就走了,留下两个人相望一眼,走进藏书阁准备问缘由。
“姑姑?姑姑?”林希瑞一边跑一边兴奋的喊着,后面不急不缓的跟着面无表情的林希玎。
女宫林园唯从软榻上吓得一颤,睁开眼就惶恐的看向屋内,已经空无一人,林希瑞刚好跑了上来,笑着说:“我就知道姑姑还是在这里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