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趁着池千草松手的那一刻,肆意的向着白冥刚刚被捂热的颈项侵袭,温与寒的对立,他的身体猛然的一颤。放手。。。他的心依旧在触动着,脚步驻留在原地。声音像是从黑暗中传出,有一丝的退缩,“千草,醉了吗?”
“嗯。。。醉了。。。”池千草喃喃道,失去重心的上半身再度扑回白冥的后背上,头无力的枕靠在他的肩膀之上,很近,能听到他的心跳之声,只可惜,听不到自己的。“然后。。。我就留在你的身边。。。把所有欠下来的债,统统还清,然后,找回自己。。。。。。”说完最后一句,她整个人终于虚脱至无力。
白冥把池千草的手扶正,目视着前方,推开白府大门走了进去。
“将军,夫人这是。。。”闻声而来的馨儿,见池千草瘫软在白冥的背上,开口询问道。
“去弄碗醒酒汤来”,白冥侧头,池千草不温不热的呼吸喷在自己的脸上,迟疑了下才道。
“哦。。。”馨儿摇晃着脑袋,看着已经走远的两人。刚才除了寒风之息,完全没有一丝的酒气,醉从何来?心中有些不明白,不过还是向着厨房走去。
把池千草轻轻的安放在床上,白冥沉默的坐在一旁,看着眼前恬静的容颜,稍微凌乱的发丝下,遮盖的是一双微微蹙起来的眉头。想要伸手帮她祛除笼罩在脸庞上的阴霾,却无力的停在一尺距离之外,“千草,我让你很痛苦,对吧。。。”
无奈的为之一笑,白冥坚韧的脸庞尽显痛苦之色,不是在眉角,而是在心。放手。。。仅仅两字,亦如晴天霹雳般的打在他的胸口上。他知道,他亲手毁了眼前的这个人,张扬、蛮横不讲理,莫名其妙而又荒诞不羁。但绝对是个,到了绝望也不愿说出放弃这种话的人。。。当说出那样的话时,千草,你的心。。。会很痛吗?
“只是,要我如何放开你的手。。。因为。。。到现在,还是不想放开,即使再痛苦。。。”白冥转头,向着半开的窗子望去,黑茫茫一片,又是一个无月之夜。等他回头,池千草不知何时已经转了个身,半边的身子裸露在被子之外,银银的光线中,她白嫩的右手腕上,一道环形的褐色伤痕显现出来,让拾起她手的白冥,忍不住紧紧的用力握住。
他下意识卷起自己左手的袖子,一道同样形状的疤痕赫然的映在上面,只是,色泽比池千草的要轻上几分。灰色的眼眸突然间变得坚定,“但是,我不会放手”。帮她整理好棉被,从怀中掏出一个用锦布包得很好的银镯,放在她的枕边,走了出去。
子时的打更声响起,池千草再度侧转了个声,紧闭的睫毛扇动了下。腊月二十五,这一天,过去了。
很特殊吗?应该是吧。。。因为她想要彻彻底底的忘记这一天,还有十七年前同样是这一天发生的事情。感觉有些冰凉,裹紧被子,她把头整个埋在黑暗里面,不给光明留一丝的空隙。
夜很静,沉静到几乎听不到白冥的呼吸声,大堂右边第二间密封的房里,没有烛光,他站在黑暗中最浓郁的地方,身后的案桌之上,是一张褶皱泛黄的纸片:甲子,壬申,癸巳,壬辰。那是池千草的生辰八字,不过,就在刚才,被人特意的遗忘着,已经过去了。
不知是否寒冬的夜太冷,沉睡的暮色中却有人独自清醒着。
“王爷。。。”,在府上巡逻的卫兵,提神戒备着,等看清是诚亲王,立马恭敬的行礼道。
诚亲王摆摆手,示意身后的卫兵继续巡逻,而自己,则推开门,走进了一个暗黑的书房。一盏烛光悠悠的亮起,诚亲王走到摆放瓷瓶的阁前,双手迟疑了下,最后转动其中蹴鞠大小的花瓶。“隆。。隆。。隆。。”一堵墙从中裂出一条缝隙,他掌了盏灯,慢慢的走进了密室中。
四四方方的密室,空落落,就像一个密封的坟墓,除了一个香案上放着一块灵位牌,再无其他。
“咚。。咚。。咚。。”是酒滴洒在地板上的声音。诚亲王把酒壶放下,点了一炷香擦在灵位牌前的香炉中。从口中说出来的话,回响上黑暗里,似一个顽强不屈,威严男人的血泪。“别鹤,本王很久都没来看你了。。。看来本王真是老了,最近一直想起,曾经和你那些出生入死的岁月。。。”话语隐没了,消散在风中。只给夜留下一道苍老的身影,和一块刻着池别鹤名字的灵位牌。
而另一处,诚寂云的书房中
灯经久不息的亮着,诚寂云右手握着毛笔,墨水一滴一滴的落在摊开的纸上,收敛的眼神却不知何时陷入了沉思之中。
“寂云”,苏青手里端着一碗莲子汤,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来,柔声的喊道。“天色已经不早了,不如早点歇着吧”。半响,却也不见诚寂云有反应,仿佛与房中笔墨溶为了一体。
可就在苏青放下碗,拿起屏风上搁着的披风时,诚寂云终于动了下,抬头,被黑色附着上的眼眸,看不出在想些什么,语气中不带感情,“你先回房去睡,以后也不要再炖什么汤了,我不喜欢在书房处理公务的时候,有人来打扰”。说罢,把桌上沾满墨迹的纸卷起来,丢弃在一旁,然后,重新摊开了另一张,低头,不再去看苏青。
“寂云。。。”苏青紧抿着嘴唇,想要开口的话,硬生生的吞了下去。柔弱的脸庞,在诚寂云低头的瞬间变得犀利,眼眸中积聚的光芒,仿佛让她变成了另一个人。只是,仅仅顷刻间,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又恢复了正常,然后,退了出去。
苏青,伊面桃花,黛眉朱唇,亦有沉鱼落雁之姿,更特别的是,有着与池千草六分相似的容颜。只是,眼角少了几分沧桑,多了几分暗藏的冷冽。
风雪有停歇之时,浓云亦有散去之闲。腊月二十六,一个崭新的开始。对,连头顶上那片天也是全新的,至少,早起的池千草是这么觉得。
枕边的银镯,被她小心的放置在抽屉里,上面还残留着白冥的气息,她不明白他是何意,却在清晨第一道曙光照进房间的时候,做了个决定。
有些事,是时候该去面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