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记前嫌，水族发难 违御旨，巨鲸遭遣 (3)
曹国舅坐在山崖边的一块大礁石上浏览着海边的风光，不时向深海里望望，他依然在为巨头鲸的命运担忧，他知道，眼前只是暂时的宁静，迎接他的将是一场更大的暴风雨。
忽然，深海中涌起一片巨浪。浪花起处，巨头鲸驮着昏迷不醒的展文全缓缓向岸边游来。那鲸鱼趁着潮水冲上海滩，侧过身轻轻将展文全置于沙滩上，喘息了一声，忽以巨尾拨起潮水，面向曹国舅唧唧哀鸣。
巨头鲸又二目垂泪，又摆摆巨尾，已是垂死之状。
曹国舅见状，心中惨然，叹道：“一分善念一分福，一个恶念一分祸，若不是你心怀恶念，如何能招致杀身之祸？贫道力微，恐救不了你，两个善人，你只渡来一个，你还是快些回龙宫请敖广设法去吧。”
巨头鲸泪如泉涌；依旧摆着巨尾，不肯回海。曹国舅无奈，只好道：“你且回到水中等候去吧，贫道尽全力设法救你，若是救不了你休要怨恨贫道。”
巨头鲸含着泪水点了点头，这才缓缓移动着身躯向海里退却。正在此时，忽见空中闪过一道电光，霎时，狂风怒吼，雷声隆隆，闪电之中，巨灵神率若干天兵径奔东海南岸而来。巨头鲸登时吓得瘫痪在海滩上。
巨灵神率天兵来到岸边，曹国舅忙迎上去见礼。巨灵神问：“文痴星既已获救，你不快带他离开此处，还在这里做甚？”
曹国舅道：“贫道乃是为巨头鲸之事而来，巨头鲸误失女善人，已伏地悔罪，我想替他求个人情，请各位稍候片刻，贫道有详情要奏明玉帝。”
巨灵神道：“巨头鲸触犯天条，罪在不赦，玉帝正在盛怒之际，我看求也无用，曹友，你还是不要管此事吧。”
曹国舅道：“巨头鲸失落女善人，确实罪过不小，不过贫道还是有些不忍，想替他求一个赎罪之际，还望各位能宽容片刻。”
海滩上，巨头鲸二目垂泪，瑟瑟发抖。巨灵神看了巨头鲸一眼，向曹国舅道：“你刚刚被贬，自身尚且难保，玉帝怎会准你求情？只怕连玉帝的面也见不到，还是算了吧。”
曹国舅道：“巨头鲸已有悔改之意，敖广已答应将女善人救活，尽管天规森严，贫道还是想替它求一线生机，望将军帮我。”
对于东海与八仙的恩怨，巨灵神十分清楚，也理解曹国舅的一片苦心，略一思忖，道：“巨头鲸百年道行，为敖广折于一旦，也实在有些不值，既然你一定要救它，还是我去替你奏明玉帝吧，成与不成，就看它的造化了。”曹国舅大喜，忙谢了巨灵神。巨灵神遂吩咐众天兵先将巨头鲸围住，自己遂纵身离开了海滩。
巨灵神架起祥云，匆匆忙忙返回天庭。前行不远，忽见前方祥云缭绕，云霞之中，一个童儿迎面赶来。仔细看时，却是驾前童子金升。原来，金斗和金升两个童子定下偷梁换柱之计后，金升暗中推着白云将吕洞宾送到玉泉山。他本以为此事做的天衣无缝，也不在玉泉山久留，回南天门转了一圈，又一路游玩着往东海而来。尘世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对于他来说，才只是一小会儿，恰巧在此碰到巨灵神。
巨灵神素知这童子爱生事端，本想绕道避开他，却不料，金升腿快，转眼间已到面前。巨灵神见躲不过，只好暂停脚步，与金升打招呼。
金升问：“巨灵神，如此慌忙，不知为了何事？”
巨灵神道：“小神奉命往东海监斩巨头鲸，因有人替那巨头鲸求情，故而，正要返回天庭去奏明玉帝。”说罢，向金升一拱手，便要告辞。
金升一把扯住巨灵神，道：“你这毛神，为何总是这般性急？巨头鲸到底身犯何罪？何人替他求情？你且说清楚了再走也不迟？若是那巨头鲸果真有情可原，说不定我还能助你一臂之力哩。”
巨灵神急于脱身，只好据实以告，道：“玉帝令我处死巨头鲸后立即回天复命，小神不敢耽搁，失陪。”说着，夺路欲走。
金升眼珠一转，又拦住巨灵神道：“巨灵神，你好不识时务，玉帝正在盛怒之际，你此时去替巨头鲸求情，岂不是自讨没趣么？”
巨灵神闻言，不觉犹豫起来，道：“我已答应了曹国舅，怎好不去替他走一遭？”
金升道：“巨头鲸失落了女善人，罪过不小，不过既然敖广已答应将人救活，我看巨头鲸也许还有生路，你先回去，我到凌霄宝殿替你走一遭，如何？”
巨灵神见金升说话前后差异甚大，一时摸不透他的用意，不过驾前童子的面子总比自己要大，若是他真心帮忙，说不定巨头鲸真的就可以脱去死罪。如此一想，便谢了金升，先转回东海等候消息。
金升望着巨灵神的背影，嘴角露出轻蔑的冷笑，低声骂了句：“蠢才！”便拨转云头，径回南天门。
海滩上，众天兵紧紧围住巨头鲸，曹国舅遥望南天，正等待巨灵神的回音。忽见巨灵神匆匆返回。曹国舅惊问：“巨灵神，来去为何如此之速？”巨灵神略述路逢金升之事，道：“那童子乃玉帝的外甥，只要他肯帮忙，此番求情必能成功。”
巨头鲸目中含泪，向巨灵神点头致谢。曹国舅却忽叹道：“罢了！
巨头鲸今日休矣！”巨灵神疑惑不解地问：“金升求情，料无不准，国舅何出此言？”曹国舅遂将下界前二童子往终南山送御酒之事略述了一遍，道：“这两个童子自恃位高，为所欲为，现在正千方百计与我等做对，今日若是不提我求情倒还罢了，金升知道是我求情，巨头鲸必然受连累，只怕是求情无望了。”巨灵神懊悔不已。
话说金升回到天庭之后，先至碧霞宫转了一圈，寻找金斗，此时，金斗仍在天池边沉睡，哪里能找得到？金升怕耽搁久了，玉帝会发现他二人不在，便匆忙至灵霄宝殿去见玉帝。
见了玉帝，金升对求情之事只字未提，略应付了一下，便想离开。
玉帝见他心神不定，便问：“金升，你二人方才到何处去了，金斗为何不来见我？”
金升道：“微臣见陛下无事，未敢进来打扰，方才我与金斗在通明殿读书，金斗忽觉有些乏累，便先歇息去了，陛下若是有事，孙儿这便去将它唤来。”
玉帝道：“不必了，你二人要好生读书，勤习礼仪，不可到处乱闯。”金升叩谢了圣恩，忙退出殿外，又匆忙往南天门而去。
守门的天将见金升来到，连忙上前问讯。金升道：“今日帝心不悦，不许任何人打扰，你等要好好守住天门，各路神仙均不得擅入。”
天将唯唯答应。金升即离了天门径奔东海。
巨灵神率众天将到东海岸边对巨头鲸行刑，早惊动了东海龙宫。
众水族沉溺于悲哀的气氛中。横行将军悄悄出海，躲在云中远远观看，但见曹国舅立在海滩上，巨头鲸被众天兵围住，正瑟瑟发抖。横行将军不由暗恨：“若不是曹国舅落上鱼背，巨头鲸如何会失落了女善人！
这厮不快些离开，还非得亲眼看着巨头鲸身首异处才肯罢休么？”
正怅恨间，忽见南天路上祥云乱飞，童子金升匆匆奔东海而来。
横行将军心中一动，暗道：“这童子乃是玉帝的外甥，我何不清他去替巨头鲸求个情？”想到此，立即迎上前向金升施礼道：“仙童在上，末将有礼。”
金升见横行将军躲在云中，知其是为了巨头鲸之事，眼珠一转，道：“你这蟹将，这般时分躲在云中做甚？”
横行将军道：“末将在此迎候仙童，正有一事相求，巨头鲸误失女善人，就要被斩，末将斗胆，想请仙童替他求个情。”
金升向海滩上望了一眼，忽叹道：“将军，可惜你这话说晚了，我刚从凌霄宝殿出来，正是为了巨头鲸，求情的事就免了吧。”
横行将军忙问：“此话怎讲？”
金升道：“我受巨灵神之托，去凌霄殿禀明巨头鲸之事，本想替它说几句话，岂知曹国舅早已派人去奏明了玉帝，说巨头鲸无视天命，有意将女善人甩入海里，惹得龙颜大怒，特令我来催巨灵神将巨头鲸处死，此事小童实在是爱莫能助。”
横行将军闻言，顿时气得暴跳如雷，挥舞着铁钳狂吼：“曹国舅如此欺人，今日我决不与他善罢甘休！”
金升见状，心中暗暗得意，又假意劝解：“将军，不可造次，你如此暴跳起来，岂不连累了小童？玉帝之命违抗不得，你还是先回海去吧，小童要传旨去了。”说罢，拱手告辞，直奔海滩。横行将军不忍见巨头鲸被处死，也连忙躲进海里。
金升到了岸边，巨灵神忙迎上前问：“仙童，求情之事如何？”
金升垂头丧气道：“小童力微，实在办不好这件事，方才我到玉帝处求情，不料圣心正怒，非但不准，反倒将小童训斥了一顿，特令我来传达口谕，令你速将巨头鲸处斩。”
巨头鲸闻言，闭了双目，伏地受死。巨灵神挥舞起大锤正要下令，曹国舅忽又拦住了他。
曹国舅知道必是金升从中捣鬼，决心自己亲自往凌霄宝殿走一趟。
向巨灵神道：“将军，请再容一时。”
话未说完，金升至曹国舅面前道：“曹友，你怎么那么多事？巨头鲸玉违逆圣意，触犯天规，玉帝正在盛怒之际，就是西天佛祖去求情，也未必能求得下来，你若再阻止巨灵神，小童可要呈报玉帝去了。”
曹国舅道：“事关巨头鲸的性命，请仙童再容片刻，贫道甘愿受罚也要往天庭走一遭。”
金升明知道曹国舅进不了天门，有意让他去碰个钉子，笑道：“既然信不过小童，你亲自走一趟也好，小童在此等候佳音。”曹国舅遂辞别众人，足踏祥云径上南天门。
因金升早有安排，曹国舅自然进不了南天门，为了巨头鲸的性命，又不甘放弃，忽然又想到二郎神，正要取道去灌江口，忽见巨灵神已率众天兵返回。曹国舅大惊，一问方知，趁曹国舅离开之际，金升已令巨灵神将巨头鲸处死了。”
沙滩上一片黑暗，巨头鲸煢煢而卧，早已气绝身亡。曹国舅有些悲哀，至巨头鲸头前叹道：“你为东海如此卖命，危到临头敖广却不肯一救，悲哉！”刚说到此，忽闻巨头鲸不远处的展文全呻吟了一声。
曹国舅忙摇身一变，又化作老秀才，轻轻卧在巨头鲸头旁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