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 断冤案，帝君显圣 筹冠资，鳖精设谋 (2)
张德贤与赵府乃是一丘之貉，见赵保才送了许多西瓜，知其必是为瓜市之事而来，笑道：“令尊真是太客气了，本县实在受之有愧，今年西瓜即将开市，不知令尊有何打算？”
赵保才令赵喜呈上两封银子，道：“此乃是家父孝敬大人的，望大人收下，家父今年仍
想做些瓜市生意，特派小侄来禀明大人。”张德贤见了银子，早已心花怒放，笑道：“令尊
何必如此客气？今年的瓜市仍由赵府统管便是。”
两句话就说到正题，瓜市的规矩与往年一样，当然好处少不了知县的。
两人正说话间，忽闻衙前鼓响，须臾，一差役来报：“大人，衙前有一干农人正击鼓鸣
冤。”知县颇不耐烦，吩咐差役先将击鼓人押往堂下候审。差役方去，又有人来报，击鼓人
已闯上大堂了！”知县大怒，吩咐赵保才稍候，只好升堂问案。
衙前击鼓者正是田虎与田三叔等一干人。知县升堂，田虎呈上状子。知县草草看了一遍，
见告的是赵保才，登时沉下脸，不问青红皂白，掷下状子，喝令衙役重责田虎。田三叔等人
跪地喊冤，被众衙役一顿乱棍打出衙外。田虎当堂被打昏过去。知县吩咐押入大牢，明日再
审。
这正是衙门口向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田三叔等人被赶出县衙，一个个无法可想，田
虎的爹爹当年就是因为卖瓜之事同赵府打官司才丢了性命，如今田虎又陷入同赵府的官司里，田三叔焦急万分，只好赶回村向赵百万求情。赵百万早知道了田三叔等人未经赵府私自卖瓜之事，连众人的面也不见，令家奴传出话来，只要田虎承认破坏了规矩，当众赔罪，便可替他说情，否则便要叫知县重判田虎。
田三叔无奈，又返回城里，于牢中见到田虎，劝田虎暂且服个软。田虎是个宁折不弯的
性子，如何肯做这等违心之事？固执道：“分明是赵府横行霸道，为何要我赔罪？如此颠倒
黑白，我宁愿在牢狱里不出去，只要我出了牢狱，就要去告赵百万！县里告不倒他，就告倒
州里，州里告不倒他，我就告到京城，就是告到阴曹地府，我也要把他告倒！”
次日，知县升堂，定要他承认无理闹事，抢了赵府的西瓜。田虎义更不肯屈从，又受了
许多折磨。此后，知县日日逼供，田虎宁死不肯低头。可怜一个棒后生，不出半月，竟屈死
在大牢。临死前，仍手持状纸喊冤不已。
田虎自幼丧母，十岁上时爹爹因卖瓜之事同赵百万打官司，被赵百万害死在牢中。田三
叔将田虎接到家中从小养大，待他如亲生一般，只盼着他能早日成家立业。得知田虎的死讯。
三叔痛不欲生，向后一仰，竟也背过气去。一连七日，倒在床上人事不知，只是鼻孔里还
有一丝微弱的气息。家里人请来大夫调治，终不见效，眼看着也是没甚指望了。老妻卢氏和
膝下一双儿女哭得死去活来。
却说田三叔倒在床上，一连七日昏迷不省。这日，正朦胧间，忽觉有人拉他。抬头看时，
却是田虎正满面泪痕立在面前。三叔惊问：“虎子，你不是死在牢里了么？怎么会到了此
处？”田虎一言不发，拉起三叔向外便走，一直到村外的柳林边才停了步。田三叔见四周阴
森森的，心里有些害怕，问道：“虎子，你这是要做甚？”田虎道：“三叔休惊，侄儿特为
报仇而来，今日午时过后，天齐仁圣大帝到河边巡视，你可带了状纸在此拦路喊冤，千万莫
错过时机。”说着，匆匆将一张状纸塞到田老汉手里。田三叔惊疑不定，拉着田虎还要问话，
柳林中忽走出两个皂隶高声叫道：“时辰不早，该上路了。？说着，一边一个拥着田虎飞
奔而去。瞬间，已消失在清水河畔。
田三叔望着侄儿远去的方向正呆呆发愣，忽闻一阵锣声由远而近。忆起侄儿之言，忙紧
握了状纸，迎着锣声跑去。跑出约十余步，果见四个皂隶鸣锣开道，一行锦衣侍者簇拥着天
齐仁圣大帝往柳林边而来。帝君身骑黄牛，装束与天齐庙中所见一般无二，身后的哼哈二将
与众鬼卒皆与天齐庙中所见相差无几。田三叔一时顾不得害怕，立即跪倒在道旁，双手举起
状纸高声喊冤。
天齐仁圣大帝乃是五岳之首，总管人间福祸等事，此番奉旨出巡，更是大权在握。见有
人拦路喊冤，即吩咐停驾，向田三叔问道：“喊冤着何人？将状纸呈上我看。”
一皂衣随从接过状纸呈于帝君，天齐大帝揽状在手匆匆看了一遍，忽问道：“这是阳间
的事，赵百万如此横行霸道，你为何不到县衙去告他，却来此拦路喊冤？”
田三叔慌忙叩头，备言田虎告状屈死之事。帝君听罢，勃然怒道：“难怪怨气直冲灵霄，
清水县原来竟有这等冤案，如此不法之人，岂能让他逍遥法外？土地与城隍何在？”言方
落，但见二荷杖老翁跪于帝君驾前叩拜道：“卑职等不知帝君驾到，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天齐帝君怒容满面喝问：“清水县地方上有这等恶人恶事，你二人为何隐匿不报？”
二老翁战栗道：“帝君容禀，非是小神隐匿不报，赵钦革财多，张德贤势大，各路神仙
多受了他的香火，偏袒于他，小神报了多次，都被压下，反倒招来许多报复，小神实在得罪
不起。”
帝君怒斥道：“尔等空享百姓香火，却不替地方除害，如此明哲保身，要你这两尊泥胎
何用？”
二老翁惶恐万分，连连叩头，口称“小神有罪。”天齐大帝令二老翁退下，吩咐道：
“取纸笔来，看我严惩恶人！”一皂衣随从奉上纸笔，帝君接笔在手，刷刷点点一挥而就，
随即交与皂人随从。随从接过纸笔，面向田三叔朗声念道：“赵钦革倚仗财势，为富不仁，
勾结赃官，残害乡邻，数罪并罚，断子绝孙！”稍停，又念道：“张德贤为官不清，草菅
人命，贪赃枉法，天理难容，头顶生疮，脚下流脓！为戒世人，特此严惩！”
田三叔听罢，慌忙跪地谢恩，刚俯下身去，忽闻一棒锣响，惊抬头，面前之人皆已不见，
锣声萦绕在耳，地上唯余一张捏皱了的状纸。拾起状纸向四下张望，四处亦不见人，田三
叔略一定神，连忙起身举步回村。行不数步，忽被一物绊倒，睁眼再看时，却是倒在自家的
床上，妻子儿女皆守在身边落泪。自己的手里仍捏着那张皱巴巴的状纸。问起田虎，老妻说
三日前已安葬了。此时，三叔方知自己已昏睡了七日。卢氏见了三叔手中的状纸，惊问从何
而来。三叔说起昏迷中告状之事，卢氏也惊的目瞪口呆。三叔令老妻将那状纸收藏好，便离
家往赵府去探听动静，要看一看帝君断案到底灵也不灵。
天齐仁圣大帝怒断田虎一案本是一件快事，却不料，隔墙有耳，断案之事偶被清水河一
个千年鳖精听见，仁圣大帝去后，鳖精以此兴风作浪，又引出若干事端来。
河西村的东面有一条蜿蜒曲折的河流，唤作清水河，清水县与河西村皆是由此河而得名。
清水河自西北而来，绕河西村边流向东南。村东南转弯处有一个深不见底的水湾，唤作清
水湾。此湾中居住着一个千年老鳖精。这老鳖精本是清水河小龙王的属下，百年前清水龙王
调任时，它也由东海跟了来。因清水河无事，这鳖精便闲居湾内。河边农人多有于湾中见到
老鳖者，故而清水湾又名老鳖湾。
清水河乃是一条小河，比不得东洋大海，海阔天高可以任他游玩。时间久了，鳖精便觉
得寂寞，时常偷偷登上河岸到山上游玩，结识了地方上若干妖魔鬼怪。
这一日，老鳖精又化作一个道人登岸游玩，见清水河两岸山清水秀，风光宜人，比起清
水湾那冷冷清清的水府真是别有一番天地，老鳖精不禁流连忘返，暗自思量：“若是能在这
河边建起一座道观，将水府搬上岸来，既可不误修行，又可享些中元尘世的乐趣，岂不是两
全其美？莫如我往城里走一趟，寻机募些建观之资。”如此一想，喜形于色，便离了河岸，
匆匆向河西村走去。
刚行至柳林边，忽闻鸣锣开道之声，定睛细看，不禁大吃一惊，原来是天齐仁圣大帝巡
视冀州，正好来到河西村外。鳖精想退回水湾，已来不及，只好现出原形，伏于草丛中，战
战兢兢，生怕被帝君一行发现。
鳖精提心吊胆正惊恐万分。忽见一农人跪于天齐帝君驾前喊冤。原来此正是田三叔告状
之时。帝君怒断田虎案的情形恰被这鳖精看的清清楚楚。听罢帝君断案，鳖精不禁喜上眉梢，
美滋滋的思索，正愁没有建观资金，偏巧碰上这等好事，此正是天助我也！于是，待天齐帝
君一离开，它便爬出草丛，摇身一变，化作一个游方道人，匆匆进了河西村，径奔赵府。
若干日来，赵百万勾结张德贤垄断了全县的瓜市生意，不准瓜农自己上市，赵府却低价
进，高价出，从瓜农身上榨取了无数金银。
这日，赵百万正于后宅清点金银，忽闻门外传来吵嚷之声。须臾，一个家奴来报，门外
来了一个游方道人，口口声声嚷着要面见老爷。赵百万颇不耐烦，斥道：“这么点小事也来，
烦我，我正忙着，哪有空见什么道士，那些游方之人，多是为了骗点钱财，舍几个银子，速
打发他滚开！”话音未落，嚷声更大，道人已吵吵嚷嚷进了院子。赵百万大怒，忙起身到院
中探看。
院中，两个守门的家人已被打倒，一个游方道人正怒冲冲向里闯。但见他，头戴如意道
冠，身穿墨绿色道袍，足下一双云履，左手持一土钵，右手持一拂尘，脸色铁青，充满了怒
意，两只绿豆小眼来回乱转，凶神恶煞十分吓人。见到赵百万，那道人忽止住脚步，口诵
“无量天尊”，道：“贫道特为贵府消灾而来，施主为何避而不见？”
赵百万闻他口出不吉之言，万分恼怒，喝道：“何方道士如此大胆？你也不看看这是什
么地方就敢撒野！”
青面道士冷冷一笑，道：“赵百万，大祸临头，你尚不自知，我说的可句句是实话，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