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狗子慢慢往山上去,念奴心中几多感慨,没想到当日匆匆一别,再回到这儿已经是四年后的事了。看到那熟悉的人和物,还有庙前那棵枯朽的歪脖子树,念奴心中很是激动,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张老头,大头婶子!大脚妈!赶紧出来!”狗子扯着大嗓门喊,声音嘶哑难听,他把路上用树枝做的拐杖随意往地上一扔,拍拍屁股坐到地上。气喘吁吁的,仿佛再也没有力气了。
“狗子哥,还好吧?”念奴看狗子带他们上山已经耗尽所有力气,心中不忍。可她和明善此行出来根本没有带什么吃的出来,也没有办法帮忙。
“咳咳,狗子,怎么回来这么早?今天讨得吃的没?”一个苍老的妇人声音传来,念奴看着那个形销骨立的妇人,顿时热泪盈眶,哽咽着道,“大,大头婶婶……”
“你,你是……”妇人犹疑着顿步,细细打量念奴一番,猛地张大嘴,“你,你是念儿?!”
“嘿,嗯,是我。”念奴笑着擦掉眼泪,一把拉住妇人的手,“我是念儿,大头婶婶,你还记得我?!”
“是,是念儿,好孩子,你总算回来了!”妇人一把拥住念奴,又推开她细细瞧着,“快让我看看,我们念儿长成多么水灵的姑娘家了!”
“呵呵,”念奴腼腆地笑着,微低着头。
“咳咳,赶紧进来吧!大脚妈她们还在庙里呢!”大头婶子把念奴拉进庙里,指着那个躺在角落里的褐衣妇人,又狠狠地咳嗽起来。
“婶子,你怎么了?是病了吗?”
“唉,还不是饿的嘛!庙里的人都很多天没饭吃了!”这次接话的是坐在地上的狗子。
“念儿,别担心,你婶子我还撑得下去。唉,可怜你大脚妈了,她身子本来就不好,这下一没饭吃,她怕是难挺下去了。咳咳……”大头婶子用手捂着胸口,又一阵猛咳。
念奴心疼地扶住大头婶子,缓步走到角落里那个蜷缩的身影,拂开遮住她额头的碎发,露出一张枯黄瘦削的脸颊。“大脚妈,大脚妈……”念奴轻喃,生怕声音再大一些会惊飞眼前人。
大脚妈眼睫轻轻煽动,慢慢睁开。那双眼睛很无神,看了半天才定在念奴身上,嘴唇微张,却只发出一个单音节,“唔……”
“大脚妈,是我,念儿,你还记得吗?”念奴忍住将要涌出的泪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对着大脚妈说。
“你……”
“不能说就不说了。大脚妈,你还记得我,对吗?我是念儿,我回来看你们了。你一定要挺住,我,我们有银子,我们可以买馒头吃。明善哥,银子呢?”念奴转头对着明善急急唤道。
明善轻叹一声,走上前把放在衣襟中的银两掏出递给念奴。
念奴接过银子,递到大脚妈面前,急切的说,“看,我们有银子,我们可以买吃的。大脚妈,你一定会好的。”
大脚妈露出一丝微笑,手轻抬抚着念奴的脸,微微点了点头。
“念奴,起来吧。”大头婶子拉起她,一边擦拭掉她脸上的泪水,一边轻叹,“孩子啊,有银子也是没用的,你看这城外哪里还有做生意的人啊!城门重兵把守了两个半月,我们靠着日落山上的走兽野菜活了两个半月。现在野菜挖完了,连树皮都快被剥光了,再过几日或许就要食之人肉了吧。”
“人肉?!天哪,怎么会这样?”念奴惊叹,转头望着明善想要听到他的答复。
明善沉默不语,心里也忍不住叹息。先不说这城外流离的百姓是生是死,其结果都是一样的。而且这次山后城镇爆发的瘟疫十分迅速,让人不得不怀疑。朝中也有疑虑是某些心怀不轨的人故意为之,瘟疫死伤的也许只是几百个平民百姓,但对于邻近的穆勒族而言却是一大损失。这穆勒族屡屡犯我浣京王朝边境,先不说这次瘟疫会导致穆勒族人也有可能染疫而削退战斗力,而且只是几个小城镇数百村民,朝廷每年为保这几个小城镇而耗费大量军需费用在朝中也多有怨言。瘟疫,这一场瘟疫实在是解了不少人的烦忧。唉,百姓的命对于那些高高在上的掌权者而言比草芥还不如。常在爵温身边,出入于武王府之中,听闻武王爷、赤凤将军谈论时政,他也对此略知一二。
心中感叹不已,望着庙门外已略显昏暗的天色,只好拉了拉念奴的衣袖,告知她,“天有些晚了。”
念奴抬起还噙着泪水的眼睛,咬了咬唇,轻声问,“不能再留一会吗?”她知道,不论是破庙里的人能不能熬过这一劫是个未知数,就是她这次再回到王府能不能再出来恐怕也难知。若是下次再出府又说几年光阴之后,她来这里只怕见到的只是几座荒坟了,那时她能做的只是凭吊而已。可是,那样亲的人,终究到了这生离死别之刻,又让她如何能够轻易割舍!
明善的默然,是早已知道的答案,她问这一句也只不过是想给自己一个虚妄的念想。可念想终归是念想,永远在成真前隔着虚实不清,假的永远不会成真的。
这几年在王府里,她纵容着自己把所有都想得简单化,以为那样对自己对身边的人都是好的,她们也在过着如她一般的幸福生活。其实她又怎么不懂得,离了王府这个屏障,那生活中的甘苦她其实已经忍受不了。她的孩子气,她的撒娇,只是想让自己像个孩子一样,她希望那些对自己好的人可以一直疼爱着自己。她童年缺失的疼爱在王府里得到了补偿,她不想那么轻易就失去。她从不是一个天真的忘乎所以的幼童,即便只是豆蔻的年华,可早时在破庙生活的经历已经让她比常人敏感一些,这四年在府中得夫子的教导,且她确实比同龄孩子更加聪慧些,懂得自然也多一些。身为下人,虽然她时时也犯些小错误,可察言观色的本领她还是会一些的。曾经羡慕大少爷那种少年老成的稳重,殊不知这几年她自己也在悄悄向这方向变化着。
“婶子,狗子哥,你们等着我,我一定会想到方法帮你们的,你们一定要挺住。”给众人一个坚定的笑容,也是给自己一个约束,她从不曾轻易得到过什么,所以她绝对不要自己在乎的人就那么轻易失去。转身站起来,对着明善一笑,“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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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啊,各位,八点时电脑出了些故障怎么都登不了账号,知道刚刚才等上。而且因为卡文,所以今天字数不多,文的质量也不太高,我会在明天进行修改和加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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