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步踏上那石阶,才发现原来每一步都是那么沉重,郑伯明忍不住在心中唏嘘,其实四年前向皇上自动请缨调任浙州治理水患远离皇城,一方面是想躲避一些不愿见到的人,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忍受不了在这熟悉的地点却无法见到想见的人的煎熬呢!
他这活过的三十多载春秋,上不负于苍天圣上的厚望,下不曾对不起自己掌管的各方百姓,行事光明磊落,政绩清明有目共睹,可谓是一位两袖清风的好官。可是从不后悔自己选择的他却在这十几年来日日纠结于当日所做的决定,如果那日一心想博取功名的自己不曾在他人怂恿下入宫,不曾因为一时意气风发而张扬才华,更不曾遇见那个人,或许,或许……
或许一切都不会改变吧。而他也会佳人在怀,膝下儿女环绕嬉戏,即便就那样寂寂无名一生又如何?普通百姓所拥有的寻常之乐,他却早已失去了。就是这功名累己一生,害苦的又何止他一人!这四年他感觉得到日日身体在不如从前,夜夜难眠,入眼皆是那来索命的孤魂,响在耳边惨嚎的哭声。他这一生怕是也赎不了那一生罪孽了!或许就是因为如此,芙蕖你在怪我是吧,因而才不愿入我梦。
郑伯明一步步走到那紫檀木供桌前,却心生惬意不敢直视那空无一字的牌位,仿佛佳人就在眼前指着他声声泣血,怨他恨他。是还在怨他吗?恨吗,倘若如此只要能依然留在你心里,怨又何妨,恨又何妨!只怕你早已不想再让我与你有半点联系,就是连怨恨的力气也不愿为我付出丝毫!
“爹爹。”爵温将三炷清茗香点燃递与郑伯明,却见他半天也不接。看着他满面凄楚,心中也不是各般滋味,爹爹往日回府,第一件事必然是来到沁园上香,说是悼念故人,他却觉得那是对自己的一种惩罚,明知看到熟悉的物会心痛却依旧会来,直把心伤的鲜血淋漓才甘愿。是自残吧,那样会让自己好受些吗?他读不懂,情之为何物?他从圣贤书中读过很多,尽是满纸苦涩之泪,让旁观之人也颇为动容。于他而言,看着郑伯明这般为情憔悴,更是让他望而却步。也许娶一贤淑女子为妻是他的福吧,不必体会那痛彻心骨的凄楚,不必如自己的爹爹一样日日为伊消得人憔悴。自己终究还是个有福之人吧。
未尝****,是幸也?或是为憾哉?此一生他必是难知了。
深吸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凄凉,郑伯明接过爵温手中的香插在紫金香炉中。这清香,是她最爱的;这屋中摆设,是她最喜的简单明朗;这院子的僻静与阴凉,也是惧热的她偏好的。还有这屋舍的装饰,这院外的幽潭,石碑上的题字…………等等眼前一切,皆是她所爱她所喜,处处都有她的影子,也好正因为如此他是既爱着又惧着吧。想念她,却又被这熟悉的一切欺骗着以为她还在身边;梦醒时看身边空凉,又被这一切思念啃噬得心肠寸断。她这是在惩罚自己吧。那他愿意去承受。
手忍不住再次抚摸那牌位,木质的坚硬又再一次提醒他她已逝去,他记忆中所保留的温存种种只不过是空幻。即便那牌位边缘已被他摸得细腻润泽又如何,失去的永远不会再回来。
摸到那熟悉的凸起处,将绢帕从四方锦盒中拿出,依旧的那熟悉的月白色,十三年了眼前的一切都未曾改变,可他却失去了最珍惜的一切。
‘院深深,雨霖霖,试数梅芳几许?香未有人吟。’
昔日桥边巧笑倩兮的佳人只不过寥寥数言的谈笑之作就那样轻易地取走了自己的心,佳人的一颦一笑时时刻刻晃在眼前,对于当时初尝****的他可谓相思成灾。辗转询问他人才得知那佳人就是当时赫赫有名的浣京城才女,而自己却只是一个穷困潦倒的无名小卒罢了。有何资格去追求,去思慕?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诗经》所云的耳耳,于他而言却是幻想罢了。没有高高在上的功名,没有显赫的家世,他能给她什么?所以不断的努力,不断的努力。他人十年寒窗苦读为求功名,他却是拼尽所学只是为了有足够的资格得到佳人芳心。
可上天却依旧不眷顾他,他的寒窗苦读败在高官的权逼利诱下,他该有的被他人夺取。若不是她,他也许真的要走投无路化作城中哪个不知名湖中的一缕幽魂了。他还是该感激的,若非她,自己的才华不会被人欣赏,身旁更不可能得佳人相伴。为何呢,当时为何还要多求?若非是那贪心,他的一切本该圆满。悔矣,却再无他用。
“温儿,将这绢帕收了吧!”郑伯明轻轻道,无力的声音似乎又苍老了几分。
“爹爹!这……”
“这帕子你随便处理吧。”郑伯明微叹了口气,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这帕子……”这帕子是爹爹极其珍爱的,此刻怎么会交给他,是何意呢?
“佳人已逝,我留这死物又有何用!”郑伯明轻笑一声,那笑中却暗含无限苦楚。
爵温听他这样说本为爹爹终于放开而感到高兴,此刻却感到更加心不安。他总感觉到郑伯明如此做并非真正的释怀反而像要不久离去一样。这个想法让他心慌,那种亲人逝去的痛楚他已经在儿时承受过两回,这次猛然间再次涌起让他更加凝神看着郑伯明,就怕一眨眼间他就会消失一样。
郑伯明扬手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将帕子放入他手中,在他呆愣之时已经迈步走出了屋子。待爵温走出院子时,郑伯明在院门外单薄的身子显得分外萧索。那种至亲远离的感觉又在心中浮现让他不禁快走几步来到郑伯明身边,“父亲,外面风大,您还是回去休息吧。”
郑伯明似乎没有听到,只轻言一句,“明天你叫人把这院子封了吧。”
“父亲!”爵温再次心惊,郑伯明这样反常的举动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虽然父亲平常每次见到这块绢帕都会悲伤,可他此刻更宁愿爹爹如往常一样悲伤,而不是此刻那样不似平常的言行。
郑伯明挥挥手示意他不必多言,才一步步蹒跚着走向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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