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的石板凹凸不平,香云不熟路,摔了一跤。她倒地时紧张地捂住嘴,怕发出声音引来人。她照着丫环指的路,直走——左转——再走,真的有两座破宅立在眼前,她突然间想不起是丫环说的房子是左边那座还是右边那座。她在两间宅子间游走,嘴含着指头,很是纠结。这时她注意到一个细节,左边宅子门前有一个生满锈的大锁。
香云小心地走近大宅,摇了摇锁,锁坚定地一动不动。她越发肯定了沈年允在里面,她轻轻地敲门,再将脸凑近门缝:“老爷……老爷……我是香云,你在你们吗?”
没人应她,但她听到有桌椅翻动声音,那动静不是老鼠能弄出来的。香云欣喜地想着弄开门的办法,既然进来了,就想法儿将沈年允救出去,他从小到大要不是在家高床暖枕,要不就是在楼子里温香抱玉,何曾受过这种苦。想到沈年允要与柴房里的蟑螂老鼠合住,她不寒而栗,她可以吃这种苦,沈年允不行。
她找来石块砸门,刚砸了一下就发出巨烈的“砰”声,她吓了一跳,丢了石头想其它不太出声的办法。在找开门工具的时候有了意外发现,门前草丛里有一个铁制的小器具,她捡起来细看,发现是一把大钥匙,和门上的大锁正相配。
香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将钥匙对准锁孔,闭眼听天由命的插了下去,钥匙进了,她用力一转,锁咔嚓一响,锁芯从锁头中弹出。
推开沉重的门,门沿上落下厚厚的一尘灰。她用手捂着口鼻,一步一步缓缓向前移动。在屋子正中一个黑影蜷缩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呼吸声。
“老爷,是你吗?”香云往前屈身小声问。
黑影没出声,略略动了一动。
“老爷,我们出去吧!现在外面没人。”香云凑得更近了。
黑影突然一跃,额头与香云相撞,香云吓得后退。也是在那一刻她发现眼前的人不是沈年允,那人身上有一股腐烂的气味,异常刺鼻。这当然不是沈年允的味道,沈年允长年留流烟花地,身上有种混合的香,她识得,一直记着。
“你是谁?我们老爷呢?”香云一退退到门口。
黑影冒出几声尖利的笑声,向前踏了一步,香云以相同频率后退着。黑影突然急速冲向香云,香云被吓到,尖叫一声,转身往后狂跑。好在黑影似乎被锁链禁锢着,未能冲出门来。
袁府的下人听到叫声从四周赶来,香云刚跑了几步就被高低不平的石板绊倒,脚踝被扭伤,不能再往前跑,只能眼睁睁看着人群靠近,将她包围。
“小丫头,你叫什么啊?”先赶来的人不爽地问香云。
香云死低着头不吱声。
“好像没见过你呀?”有个丫环俯身细看香云,甚至将她的脸用手抬起来看。
香云想死的心都有了,一直倔强地试图再度将头低下。
这时一个救命的声音响起:“我见过她。”是个男人的声音,香云感激地抬头看着救她于水火的恩人,热泪盈眶,狠不能以身相许。那人接着说:“今天我陪老爷去沈家时见过她,是沈府的丫头。”
香云绝望了,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生死任由天命。她的结局很浪漫,被关进了沈年允所在的柴房。她进去时沈年允还在熟睡,她心跳加速,轻手轻脚地坐到距离与沈年允最远的角落,双膝曲着,手交叉放在腿上,下巴枕在手臂上,眼直勾勾地望着沈年允,大胆又胆怯。眼神闪烁,肆无忌惮地望着,却又做着随时将视线转移的准备。
有夜风从窗口透进来,香云捡了几把稻草将缝隙堵上。又沿着屋子走了一遍,驱逐走鼠蛇虫蚁,虽然她自己也吓得要命。她虽是丫环命,但自小就进了沈府跟了沈苑,沈苑是好人又并无小姐架子,一直待她亲如姐妹,活得比平常女子好了不知多少,并未真正吃过苦。
一个沉睡的男人和一个沉迷的女人的天比常人亮得更快。沈年允伸了个懒腰,似要醒,香云在沈年允起身的同时猛地埋下头,佯装睡着。
沈年允见屋内多了个人,还是女人,难免吃惊。他看着那身影有些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是谁。
“喂!小姐,请问你是?”沈年允不敢冒昧,有礼地问。
香云心跳快得让她几乎窒息,她不敢相信沈年允称她小姐,真的觉得自己化身为富家千金了,平等地与他相对,抬着头以高姿态得到他的爱。她享受着这美妙的一刻,不忍睁眼。
沈年允突然有了个可怕的念头,这个熟悉的身影莫不是……他担心地问:“苑儿,是你吗?”他在想袁府的人会不会因为怀疑沈苑将她一同抓来了。“是吗?”沈年允越看越觉得像。
香云装作才睡醒的样子打了个哈欠,勉力笑着:“老爷,想不到是我吧!呵呵!”
沈年允松了口气,也回笑着:“确实没想到,他们为什么会抓你来?”
“就……我也不清楚……莫明其妙地……就被关到这了。我们会被关多久呢?老太爷会不会救我们出去?”香云在内心虔诚地祈盼被多关些日子,能与沈年允这样相对的日子太难得,她清楚地知道此生此世沈年允不可能属于他,她甚至连做小的机会也不会有,能珍惜的日子她想好好珍惜。
沈年允理了理发,轻松地说:“他们不敢把我们怎么样,抓我们来只不过是为争个面子,也就是抓我沈老爷子不和姓袁的计较,他要敢动沈苑试试,沈老爷子准灭他全家。你也别太担心,今天之前我们一定能回去。”
“老爷为什么要帮小姐顶罪啊?您不用吃惊,小姐打袁老爷的事的知道。”沈年允今天救女的英勇模样让香云更深地陷入他的魅力之中,无法自拔。
沈年允苦笑:“不为什么,只是想为她做点事,她虽然没大没小,毕竟只是个孩子,有些压力我能为她承担就担着,这些年为了成亲的事一直和她闹,也没真正为她做过什么。”
香云失神地听着沈年允吐露着心声,微笑着,幻想被沈年允给予的那个人是自己。
“她有没有在你面前说过我什么?”沈年允从未同沈苑交过心,作为父亲,他真的想知道沈苑内心所想。
香云摇头:“没说过您什么好话,也没说过什么坏话,只是真心地不想您成亲。”
“关于我成亲她有说过原因吗?所有人都说她是为她亲娘守位,我可不这么觉得,她和她娘之间根本没有感情。”
香云摇头,说她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