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私自从幼稚园跑去拜访姚家大宅这件事情到此告一段落,谁知道这次之后,每次幼稚园放学姚家兄弟都变相拐着邓兴跑。我受到邓兴母亲的拜托,不得不帮忙看着邓兴,于是我也跟着他们放学跑到姚家大宅玩了。次数一多,搞得爷爷每次放学都不到幼稚园接我们了,改到姚家找我俩回家。
日子就在这样平淡的过去了,我也以为生活不会再出现什么大变化,直到我接到父亲大人的电话。
那天晚上九点正一到,奶奶就准时来敲我房间叮嘱我准备洗澡睡觉。小孩子的体力比较差,我现在晚上一到九点半就眼皮打架,非得找张床躺上去。由于最近本人表现良好,越来越有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的好孩子风格,向大人争取到自己一个人洗澡的权利。不过在洗澡之前奶奶还是会帮我用个大澡盆盛满热水,准备好换洗衣物,这才让我到卫生间刷洗。毕竟以本人现在的身高,很难够得着花洒头和衣柜。
爷爷奶奶这辈子年轻的时候生活艰苦,物资贫乏,故对肥皂这类沐浴用品情有独钟,即使在现在生活条件什么的上去了,我也没见过他们使用沐浴露或洗发水,更谈不上护发素,浴盐什么的。但是我偏偏对肥皂深恶痛绝,因为沾水后的肥皂很滑,不容易捉住,数次把肥皂掉进蹲厕的洞洞后,更是下定决心不再使用肥皂。
爷爷奶奶确实很疼我,在我撒娇打泼的请求之下,还是给我买了个人专用的儿童沐浴用品,让我从此告别捉肥皂的历史。虽然现在这个塑胶小澡盆比起我上辈子那个带有按摩功能的浴缸差多了,我还是洗的很愉快,如果现在的超市有那种泡泡沐浴乳就好了。
刚洗完香喷喷的澡,大厅的电话就响了起来,爷爷此时去阳台浇花了,奶奶在房间里叠衣服,我随手就把电话接起了。
“你好,找谁?”
“……是我。阿学么?”
我从重生那天开始就一直没见到父亲,这是他第一次打电话来……我想起来了,小时候他在外地工作,每个月总会给爷爷奶奶这边来个电话。
“您找爷爷么?我找他来听电话……”
“不急。吃饭了吗?”
我看了一眼墙壁上指着九点半的时钟,心底翻了个白眼。
“吃了。”
“去幼稚园上学开心吗?”
“嗯。”
父亲大人问了我两个问题之后就沉默了,我也跟他没话好说,两个小僵持了一下。爷爷浇花后从阳台回到大厅,我捉住爷爷的衣服跟他说,爸爸打电话来了,让他听。
脱身后,我飞快地跑回房间,分担奶奶的家务,一起叠衣服去。叠了一半,爷爷就进来找奶奶去听电话,我继续无动于衷地叠我的衣服,估计奶奶聊完电话就会盖了。
不过我猜错了,奶奶进来把我抱出去跟父亲大人继续聊电话。爷爷奶奶怕我跟父亲大人之间的气氛会冷场,就在一旁看着,指导我跟父亲说些什么。
“问爸爸吃饭了没啊,学学……”
“爸爸吃饭了吗?”爷爷说一句我照着说一句。
答案是肯定的,怎么可能没事九点多都没吃饭。
“爸爸在上面穿得暖和不?”
“爸爸你穿得暖吗?”
答案也是肯定的,怎么可能那么大个人孩子都蹦出两个还不会天冷多穿衣服的。
“爸爸工作顺不顺利啊?”
“爸爸工作开心吗?”模仿刚刚某人问我的“幼稚园上学开心吗”。
答案依然是肯定的,怎么可能工作不开心跟我个小屁孩抱怨。
看在爷爷奶奶殷勤的态度我跟父亲大人聊了个够……其实也是我问他答而已,聊到终于没话好聊的时候,父亲大人有了要盖电话的意思。
“爸爸再过几天就回来了。阿学有什么礼物想爸爸买给你的?”临盖电话的时候,父亲大人突然蹦出这么一句。
“我想要笔记本。”上上网消磨消磨时间。
“好。”父亲大人很和气地盖了电话。
我没有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毕竟这年代台式电脑已经算是奢侈品,笔记本电脑还不知道出生没有。我认为父亲大人是随口敷衍我。
到了父亲回来那天,我从幼稚园回来,就看见奶奶准备了满桌子的好菜,有鸡,鸭,鱼,父亲大人最爱吃的东坡肉,猪手,扣肉……摆满了一桌子。
父亲大人就坐在大厅看电视,茶几旁边还有他的公文包和一箱箱的行李。更叫我惊讶的是,我的后母也来了,还抱着志志坐在旁边跟父亲大人低声说笑。不得不说,这副画面真的很刺目。
我走过没有惊动他们,先回到房间把书包和保温水壶放好,然后收拾一下今天上午努力完成的大作们。我翻看着自己写的毛笔字贴,今天吴老先生说我的字写得很烦躁,看来他说得是对的,我自己看着都觉得很别扭。
我回忆一下我上辈子碰上这种情况是怎么处理的,我只记得自己又哭又闹的……当然内里30岁的我是绝对不会这么干的。真讨厌,又没到新年过节,那么早跑回来干什么……
到了吃饭时候,我不可能再在自己的房间藏着,而且我又没有做错事,干嘛要委屈自己想个自闭儿一样躲着不见人。我让自己尽量保持平和的心态来到自己的座位上,奶奶的旁边,对面是抱着小婴儿志志的后母。
“阿丽啊,老妈子很久没见到你了,你和志志坐到我的旁边,让学学坐到她爸爸旁边吧!”阿丽是我后母的名字,这时候的后母不像上辈子我见到的那么凶悍,敢跟自己的婆婆对着干,看着很乖巧,很羞涩。
我听到要换位置的那刻一直僵着身子,但后母已经抱着志志来到我的面前,我不可能还坐着不动,于是还是换了位置,不过我在拉椅子的时候不着痕迹地跟父亲大人拉开了点距离。
奶奶和爷爷逗了一会志志,尤其是爷爷,十分喜欢志志,奶奶只是看了两眼就跟爸爸说话去了。其实奶奶是很期待后母给她生个孙子的,因为我是女孩,如果后母能生个弟弟就可以凑个“好”字。
这个观念也是日后两位婆媳之间的矛盾之一吧。
爷爷宣布吃饭之后,大家就开始吃饭了。后母在父亲的目光示意之下,想讨好婆婆和公公,于是想先夹了个鸡腿给奶奶,可是很失败地,我奶奶在饭桌上有很严格的规矩。第一,夹菜得用公筷;第二,喝汤不许有声音;第三,嘴里有东西不可开口说话。后母是贫寒出身,自然不会像我奶奶那样吃饭规矩多,于是她很自然地用自己的筷子夹起鸡腿。
我看着奶奶皱起眉头,后母还是没有发觉,父亲大人也发现不妙地板起脸,我知道那只鸡腿如果放进奶奶的碗里,那么这个讨好的举动就会变成得罪的动作,奶奶会更讨厌后母的。我机灵一动就把碗凑上去说道。
“谢谢,丽姨~~我最喜欢吃鸡腿了~~”
然后悄悄把公筷递给她轻声说。
“那边还有一只,你再用这筷子夹给奶奶。”
后母也察觉了自己刚刚差点好事变坏事,对我投了个感谢的眼神。
我坐下,头痛这鸡腿要怎么吃,我其实不太喜欢吃鸡腿啊……鸡中翅才是我的最爱啊!哭!
在后母用公筷分别夹给奶奶一只鸡腿,爷爷一只烧鸭腿后,饭桌上的气氛熟络起来。我烦恼着鸡腿要怎么吃掉,一双筷子夹了两只鸡翅膀给我,把鸡腿夹走了。
我顺着去看,发现父亲大人正大口大口吃着鸡腿,没看我一眼。
我内心复杂地咬我的鸡翅,想不到他不常和我吃饭居然也知道我的口味。很久以后,这个疑惑得到了解答,原来我的母亲也不喜欢吃鸡腿,每次和爷爷奶奶吃饭都会很热心地把鸡腿分给长辈,然后自己再偷偷地让父亲给她夹翅膀啃……
心满意足地啃完我的翅膀,我正打算吃别的我喜欢的,刚刚被我帮了一把的后母立即热情地给我来了一只猪手,我只得接着不好落了她的好意,内心又一次内牛满面,猪手,猪手,为什么你是猪手不是鸡翅……
父亲大人这次没有拯救我,我只得将猪手放在碗里自己拿另一只碗继续吃菜。奶奶不清楚,她看见我碗里的猪手就说道。
“你不吃猪肉的夹个猪手到自己碗里作甚?谁夹给你的?”
后母知道自己又好心干坏事,马上刷白了脸。我不忍心看她一个小媳妇被奶奶责骂,就撒谎道。
“爸爸夹的!”
父亲大人你就为你媳妇吃一次暗亏吧!
“……”父亲大人果然没做声。
奶奶就对着他唠叨起来,把我的饮食怪癖告之于众。其实很简单嘛,一不吃猪肉,香肠什么的会吃……二不吃海参,连熬的汤都不喝;三不吃姜葱蒜,这跟很多人一样。
吃晚饭,奶奶和后母去收拾,爷爷去照顾隔壁房间睡着了的志志……好吧,有意让我的父亲大人在客厅单独相处就对了。
“……为什么不吃猪肉呢?”
沉默地看着CCAV新闻的父亲大人突然开口道。
“因为猪肉的味道很骚。”
“那么牛肉和羊肉呢?吃吗?”
“羊肉一般般……牛肉什么的最喜欢了!跟鸡中翅的地位一样!你没看见今晚那盘尖椒牛肉的牛肉连肉末都没剩一点吗?”
“……”
好吧,这一小段交谈之后,我也了解到我的父亲是杂吃向,不讲究食材,只讲究风味,只喜欢吃中餐,不喜欢西餐,不喜欢日式料理。我也有心得的跟他交流了鸡中翅的多样做法,以及牛肉要怎样才做得嫩滑可口,并且告诉他我最喜欢吃牛扒了,那么大一块牛肉让我一个人吃完。
好吧,咱俩父女在口味上是没多大交集了。
等大人们回到客厅,我又自愿到房间里照顾志志。我关上门,神色复杂地看着那个沉睡中的小婴儿。将我上辈子杀死的凶手,现在还是个什么自保能力都没有的婴儿。我只要稍微将盖在她身上的被子掀开,让她着凉,在这落后的年代,一个孩子可能就这样夭折。
不过我不会这样做的,毕竟我还是很感谢她让我回到这个时代。
我走过去,她粉红色的脸蛋很惹人怜爱,我伸手去戳她,但是又很快地缩回了手。这样来来回回了几次,我觉得很好玩。不过睡梦中的志志却不这样认为,她张开了眼,定定地望着我。
“傻看什么,我是你姐姐。”
小婴儿不明所以嘻嘻地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