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看着他越锁越紧的眉头,又看着生生忍受着的妖精,仿佛也受了感染,走近一步,立在了他的身侧,双手合了起来,诚心诚意道:“佛祖保佑,放过她吧。”
如是的眼睛睁开,斜睨着她,唇角微微抿起,接着继续拈动佛珠,口中源源不断地吐出梵文。
好在万神仙只是一个不入流的道士,他的符咒和法术对待一般的小妖尚可,像地上这个柳不凡之妻,乃是千年海裳精,又在人间经历了爱恨与柳不凡结为夫妇,法术修行未境,却把一颗心修得晶莹剔透,符咒最多重伤她,却要不了命。
那符咒一开始让她难受不已,几乎忍不住要现出原形或者干脆承认了身份逃之夭夭,但想到与柳不凡的情谊,想到若这一现形就会失去丈夫,就要回到山林中,又开始那无尽的孤独修行之路,她便生生忍了下来。
许久过后,围观的众人只是看到一个弱女子被桃木剑愈刺愈深,承受着无边的痛苦,丝毫没有什么妖相显现出来,加之柳不凡在一旁哀求,难免生了恻隐之心。
忍冬倒看准了这个时机,看了一眼身旁的如是,便悄悄飞身而下,挤进人群,大喊道:“她快死了,她不是妖,是妖的话早就现出原形搅得天地变色,哪会乖乖在这儿受苦?”
柳不凡听闻大哭一声,喊道:“各位父老乡亲,近日城里虽然常出人命,都说是妖物所为,我家娘子是长得貌美,但真的不是妖啊,求大家放过她吧!”
人群开始騒动起来,议论纷纷。
“她不是妖?”
“我看着也是不像。”
“柳家娘子一向待人好的。”
“是啊,而且成亲多年,若是妖应该早就发现了。”
“哎呀,错怪了好人。”
……
忍冬听到这些,不禁露出了笑容,但见万神仙的桃木剑仍然刺着那女子,不禁跳上前去,皱起小鼻子,大声道:“万神仙,你快放手啊!——”
万神仙正在兴头上,眼看着就要降妖除魔受民众敬仰,没想到又失算了,抬眼一看是忍冬,手一抖,剑抽出。柳氏的身子一僵,喷出一口血来,倒在地上,昏过去前还指着万神仙,说了声:“是非不分……”
众人也开始指责起来,万神仙有些灰溜溜的,吩咐小道童收拾东西,一面看着忍冬,审视着道:“小丫头,看来本道与你缘份不浅啊,你姐姐找到了没?”
忍冬哼了一声,没好气道:“我今日才发现是个坏道长,我才不信你的话呢。”说罢,提起裙摆就跟着众人跑到了柳家。
柳不凡将妻子放到床上,着急不已,有好心的邻居去烧水准备疗伤,有的去请了大夫。
忍冬站在人群后,远远地望着,见柳氏吐出的血深黑色,印堂发黯,想是伤的极重,一般的大夫哪治得了符咒的创伤?她便分开人群挤到了前面,跑到床前,夺过柳不凡要覆到柳氏头上的湿巾,笑道:“我也懂些医术,让我看看啊。”
柳不凡看忍冬是个小丫头,但刚才正是她救了爱妻,反正现在郎中也没有来,便移开身子让忍冬上前。
忍冬翻开柳氏的眼皮看了看,又按在她的胸口感应了一下,朝柳不凡笑笑,又装着把脉的样子,渡了自己的真气给她。
柳不凡见忍冬在爱妻身上摸来摸去的,有些不放心,询问道:“姑娘,你到底会不会治伤啊?”
忍冬此时已渡了足够的真气给柳氏,可保她性命无忧,便站起来了,嘟了嘟嘴道:“我是太担心了就过来看看,我是会医术的,只是学艺不精……”
这时外面有人喊道:“郎中来了!”
人群忙自动分开一条道路,一个中年郎中背着药箱跑了进来,众人也一涌上前,忍冬在人群中被夹着推着,踉跄移至门边,扶着门框,踮着脚尖,看了看柳氏,反正知道她性命无忧了,她便放了心,笑了笑,转身离开。
如是浑厚的声音忽从天外传来:“小妖精,你把真气尽数渡给了她,你自己怎么办?”
忍冬一怔,仰头四顾,发现如是站在对面的屋顶上。她扭头看看柳家屋内涌满的人群,不敢大声说话,快步跑到墙根下,仰头看着他道:“她受了重伤,我反正好好的,给她一些又没什么,过几天我就会恢复了。”
如是飞身而下,立在她的面前,修长的眉毛一挑,审视着她,不确定道:“你是狐妖?”
忍冬听他话中有不屑之意便有些不高兴,但惧他是高僧也不敢表现出来,嘟嘴道:“狐妖怎么啦?对了,我的佛珠呢,还给我吧。”
“刚才听万神仙说你是来寻姐姐的?你姐姐是谁?”
“我不告诉你,免得你去找我姐姐的麻烦。不过,我可以明确地跟你说,我和姐姐都是好妖精。”
“好与不好不是靠嘴说的,况且你懂什么叫好什么叫不好么?”
忍冬蹙了蹙眉头,想起以前燕脂说过的话,便道:“没做过坏事的就是好的,佛祖也会宽容。就像柳家娘子,呵呵,大师,你刚才网开了一面,你比那个万老头儿心眼儿好。”
如是斜睨着她,细窄的眼眶中瞳仁漆黑,倒映出她娇小的身影,看见她衣服外面裹着的蓝布,眉头微蹙。
忍冬注意到他的目光,忽想到刚才黑熊说过的话,他法力高强,肯定是视她身上法术幻出的衣服为无物了,忙往后退了身子,双手掩在胸前。
只是,手触处,却不是薄纱衣料,面是柔软的肌肤,她一惊,啊地叫出声来。
如是的眉尾一挑,长袖甩起,一把将她裹到了身前,电光石火间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儿,竟然把他身上的僧袍稳妥地裹在了她的身上,一股淡淡的檀香之气随之扑面而来,沁入心脾,她的眼睛忍不住眯起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迅速地退开几步,与她保持距离,微斥道:“这就是不计后果帮助别人的下场。”
他的僧袍宽大,把她的身体严严地包裹着,没有露出半点春光,忍冬嘟起嘴,有些委屈,低声道:“我是在做好事,只是……忘记这个。”
他没了僧袍,上身****着,胸膛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芒,十分诱人,忍冬咂巴了一下嘴,目不转睛地看着,眼睛慢慢睁大。
他见状,瞪了她一眼,扭身跃上了高墙,上了屋檐,双手合十,上身的线条完全展露出来。
“小妖精,不管是为善还是为恶,我劝你以后都不要多管闲事,好自为之。”
说罢,踮起脚尖,飞檐走壁离去。
忍冬怔怔看着他越来越远的身影,回过神来,不禁跳起来大喊道:“我的佛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