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兰是塞尔柯蒂亚帝国首都西面的第一个城市,因为地理环境非常适宜绯兰花的生长,故而得名。
长长的山坡上满满的全是绯兰花,现今已时至四月,正是它的花期,马车行进在其中,欣赏着淡粉色的花海,嗅着舒爽的花香,让人只想就这样睡去。
绯兰,是一种能助人入眠的微弱迷幻草本花。
“保持清醒。”看到蒂雅略显迷茫的眼神,斐尔开口提醒,率先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
轻声嗯了一声,蒂雅微微动了动,又继续看向花海,不去理会这个石头人一样的导师,人类的美感,对美丽事物的追求,这些东西对他而言完全是奢侈品。
难免的,两人又陷入了沉默,只是马车的速度渐渐的加快了些,带起的疾风卷起了车道两旁的花瓣,蝶舞似的翩然飞起,紧紧追寻着马车,久久才一一落地,引来马车里一道叹息。
车轴咕咕的前行,带着两人来到绯兰城里。
绯兰是一个美丽的城市,充满了梦幻色调,尖尖高高铸成花朵状的路灯,层层叠叠摆出华美图案嵌在路上的彩色石头,随处可见的晶石雕刻塑像,风格迥异而又彼此相容的座座建筑,再加上时时漂浮在空气里的花香,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妙,绚烂得如同童话里的王国。
马车在一家旅馆门前停下,斐尔沉默不语的走了下来,后面跟着兴奋不已的蒂雅,一前一后的住进了房间。
仔细的梳洗了一番,蒂雅趴到临街的窗户上,内心再也平静不下来。
此时的绯兰已经入夜,朦朦胧胧的灯光为它罩上了一层薄薄的纱衣,像一个美丽的少女含羞不语的等着你去接近,心念一动,蒂雅已到了一处拐角,身形一转独自逛了起来。
只是再美丽的城市,也免不了蛮横无理的人存在着。
轻轻一个闪身,让过那辆横冲直撞的马车,蒂雅微微皱眉,并未上前理论,她不想破坏了自己的好心情,可却有人偏偏想来寻晦气。
一阵马嘶声,前方的马车停了下来,一个穿着华丽的贵族走了出来,一步三摇的姿势很明显的喝过了头,“你,你敢拦,本,本男爵,找死。”
说着,一鞭子朝蒂雅抽了过来。
还未近身,只听得啪啦一声响,便被一层蓝色挡住了,见此,路边的几个行人也不再担忧了,只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贵族。
谁都知道,在塞尔柯蒂亚帝国,达到魔法士的法师地位都是超然的,一个伯爵在面对魔法士时也会恭恭敬敬的,而看这少女的年龄,其在魔法道路上的造诣一定会走的更远,这样的人就算是公爵也不会去轻易得罪,但看看卡度尔家的酒鬼都做了什么,一条鞭子,真以为卡度尔家族还是曾经的样子吗?自从海威姆特去世后,它就已经衰败了,这些人还不知道收敛,今天可就不好收拾了。
就在众人等待看好戏时,蒂雅却静静的转身走开,看也没看软在地上的贵族。她是真的不想破坏自己的好心情,而且在那人的面前,她总想保留一点什么,虽然有可能他已经全部知晓。
走到斐尔的身边,蒂雅没说什么,跟着他继续逛下去。
“为什么不反击?维护自己的尊严也是一个魔法师必须具备的要素。”静默中,斐尔飘出一句话,满满的都是责备,非常的不应景。
蒂雅停了下来,指着灯光流逸的街景,低低的反问着,“导师难道不能停下来好好看看吗,这种美丽为了那样的人失去,会不会有些不甘心呢?我不懂怎么骑士的誓言,也不懂魔法师的尊严,我只是一个想顺着内心走下去的任性的人,只要我觉得快乐那就怎样都可以!”
一口气说出自己的想法,蒂雅看着斐尔,等待他出言反驳。
三天的接触下来,她已经大概了解了,这位导师就是严肃的代言人,一板一眼得比老古董还古董,事事都有他的标准,真不知道若是发生了什么措手不及的,完全没有准则可以衡量的事情,他又该怎么办?
意外的,斐尔只扫了她一眼,径直向前走去,在灯下拉出长长的影子,慢慢变短又慢慢变长,直到发觉她还没有跟过来,才喝斥着,“过来,走了。”
几步快跑,蒂雅追了上去,跟在一旁。
随着悠扬的琴声,转过街道,眼前就是绯兰城的广场,众多的男男女女欢笑着,组成一个圈,跳起庆典的舞蹈。原来今天正是绯兰的庆春日,大家都聚在一起,点燃篝火,跳起舞蹈,呼唤春天的来临。
“小伙子,带你的舞伴上去吧,这样站着可很不像话啊!”不知什么时候,一群老人们已经聚到了他们身边,乐呵呵的笑着,调侃着斐尔,流露出对年轻的向往。
“呃,我们不是……”蒂雅急急的想要解释,却被旁边伸出的一只手打断了。只见斐尔略弯着腰,保持着邀请的姿势,神情温和,鬼使神差的,蒂雅把手交给了他。
左进,侧身,抬脚,组成一个圈,旋转,拍手,后退,划出一个圆……
随着他熟练的带领,两人配合绝佳,成为广场中最耀眼的一点,众多的人停了下来,围观着,替他们和着节拍。
“哇,好相配的一对,一定是城里的游吟诗人或是真正的舞蹈家。”
“那女孩的黑发好漂亮,就像夜间的精灵。”
“马克,你别想了,别人已经有伴了,再说你家依玛也快来了,你不怕?”
“……”
听到旁人的议论,蒂雅有些脸红,逃避似的看向斐尔,背着火光的他不胜清楚,隐隐的轮廓竟和夏尔非常相似,渐渐的两人的影子在脑海里重合了起来。
静静的看着他,蒂雅怔怔的出神,一曲结束才找回了声音,颤颤激动的问道,“你到底是谁?”
他会是那个人吗?他们长得一点都不像,气质也不一样,他是温暖的冰冷,那个人是冷冽的暖意,完全相反的两个人,怎么可能会一样,她真的是晕了头了。
后退一步,两人鞠躬行礼,蒂雅有些失望,声音有些失落,“导师,请忘记我的问题吧,您的舞跳得真好,今晚我很快乐,谢谢您了,现在我们回去吧,明天还得早起。”
在她转身离开之际,斐尔的眼神闪了闪,放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的握紧,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几步赶了上去。
回到旅馆,蒂雅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怔怔的出神。
为什么她会对那个夏尔念念不忘,明明只见过一面,都还算不上有过交谈,难道只因为那紫色,只因为那个梦境吗?
蒂雅狠狠的翻过了身,侧对着窗户,天边的星星一闪一闪的,模模糊糊的现出了那张脸,渐渐的又变成斐尔导师,慢慢的又变回那张脸……
自嘲的一笑,蒂雅拉过被子蒙在头上,强迫自己睡下。
而后的一天,两人坐上马车继续前行,车厢里依然静悄悄的,只是有些微妙的东西正在发酵,淡淡的,无所察觉。